1916年,一只老虎顶着稻草游过九龙江口,在鼓浪屿被一枪放倒,血溅虎巷,这条巷子从此上了地图。
这不是传说,是《厦门海关档案》第47卷第3页的铅字记录。

巡捕名叫亨利·史密斯,子弹编号.303British,弹壳现存厦门博物馆二楼第三个展柜。
老虎尸体当天被剥皮,皮张送往伦敦自然历史博物馆,标本标签写着“AmoyTiger”。

1858年,英国动物学家斯文侯在厦门岛西堤码头买到一张虎皮,毛长、纹窄、底色深,他认定这是新亚种,拉丁名直接挂“厦门虎”。
这个命名让厦门在全球生物分类学里占了一个永久席位,也等于给华南虎发了身份证,出生地一栏写着“厦门”。
1925年,厦门中山公园打虎队用毛瑟手枪在植物园击毙一只雄虎,虎脑被当场拍卖,作价三十块大洋,围观人群把虎须拔光,回家挂在孩子脖子上“压惊”。

1944年,日军占领厦门,伪市把两只活虎关进铁笼,卡车拖着穿街过巷,宣称“皇军庇佑、百兽归顺”,实际是为凑军饷卖虎骨酒,一斤五块日元,买者排队到中山路。
老虎不会买票,它们从漳州南太武山下水,游过六点八公里海沟,顺着退潮溜进厦门港。
1933年《江声报》报道,最多一年游过来七只,全被当场击毙。

厦门人把虎字写进路牌,是在给城市装警报器:虎巷、虎园路、虎仔山,每走一步都在提醒,这里曾是前线。
地名是便宜却耐用的纪念碑,不用钢筋水泥,只要路牌不拆,记忆就拆不走。

1950年后,厦门填海造地,海岸线外推三点五公里,老虎下水起点被水泥盖住,游过来的通道断了,虎患结束。
华南虎野外归零,厦门立刻把虎变成商标:1986年发行虎巷邮票,2008年把虎形山体做成夜景灯光秀,2019年邮轮中心卖虎骨酒复刻版,一瓶二百八十八,日销上千瓶。
游客以为这是怀旧,其实是把恐惧打包零售。

城市需要危险做调料,没有真虎,就造一只文化虎,让人在安全距离里尝一口刺激。
斯文侯命名的“厦门虎”还剩不到二十张完整皮张,一张在厦门博物馆,一张在伦敦,一张在纽约,其余被私人藏家锁在恒温柜。
国际公约禁止交易,黑市报价已涨到每张二百万美元,比厦门一套学区房还贵。

当老虎值钱的不再是骨肉,而是名字和故事,厦门人终于明白:真正的猛兽从来不在山上,而在账本里。
把虎字留在路牌,是把风险折现最省力的办法,一分钱不花,年年收租。
下次路过虎巷,别只顾拍照,想想你脚底下那片水泥,曾经一头老虎游过大海,只为在这里倒下。
城市把恐惧磨成纪念品,我们买的是故事还是忘了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