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上海人,亲历四川自贡之旅,不吹不黑,自贡惊艳远超网络好评

我是上海人,亲历四川自贡之旅,不吹不黑,自贡惊艳远超网络好评"/

哇!这真是个很棒的发现!很多上海的朋友去自贡,可能会先被“盐帮菜”、“恐龙博物馆”这些标签吸引,但真正去过后,往往会有超出预期的惊喜。
“不吹不黑”,这话说得好,最实在。自贡确实有它独特的魅力:
1. "盐帮菜的独特风味":可能你之前对盐帮菜的认知还停留在某些经典菜上,但自贡的餐饮文化远不止于此。很多餐厅能吃出非常地道、鲜辣浓郁但又层次丰富的味道,食材的处理方式也很有特色。很多上海朋友去了一次,可能会觉得“嗯,这味道很特别,下次还想试试别的菜”。 2. "恐龙博物馆的震撼":这个绝对是自贡的名片,而且非常值得一看。不仅仅是看化石,博物馆本身的设计、展陈方式都很有意思,能感受到那种远古生命的宏大和惊奇。对于喜欢自然历史的朋友来说,这里绝对是必打卡地。 3. "城市的烟火气和节奏":自贡虽然不是一线大城市,但它的生活气息很浓。你可能感受到了当地人悠闲(或者说是“巴适”)的生活节奏,街边小吃、夜市的氛围,这些都和上海的高节奏有所不同,但别有风味。 4. "其他可能的体验":比如海盐工业遗址公园,能一边看海盐生产一边欣赏贡井老街的景致,这种工业与人文结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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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是傍晚打来的,窗外,上海的霓虹灯正一盏盏亮起来,把灰蒙蒙的天空映得像一块斑驳的调色盘。我刚在单位食堂吃完一份寡淡的套餐,正用保温杯里的龙井漱着嘴里的油腻。

是我外甥女,小名叫月月,声音带着哭腔,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信号不好,嘶嘶拉拉的,像被砂纸打磨过。

“舅舅,你来一趟自贡吧,我爸……我爸他没了。”

保温杯从我手里滑了下去,砸在水磨石的地面上,弹了两下,滚到墙角,热水汩汩地冒出来,像是我心里堵不住的慌乱。

李伟,我那个二十年没怎么见过的妹夫,就这么走了。

挂了电话,我给我妹陈敏拨过去,没人接。再拨,还是没人接。我能想象到电话那头,她该是怎样的一片兵荒马乱。

二十年前,陈敏不顾家里所有人的反对,跟着一个来上海打工的四川男人,李伟,回了他的老家自贡。我爸气得把最心爱的紫砂壶都摔了,指着门口说,就当没生过这个女儿。

我当时也气,觉得妹妹是被爱情冲昏了头。上海姑娘,跑到那种小地方去,图什么?李伟人看着老实,可老实能当饭吃吗?他在上海的工地上干活,一个月挣的钱,还不够我请朋友吃顿好点的本帮菜。

后来,他们在那边结了婚,生了月月。逢年过节,陈敏会偷偷给我打个电话,声音总是压得低低的,带着一丝讨好和卑微。她说李伟对她很好,自贡也很好,盐帮菜很香,灯会很漂亮。

我听着,心里五味杂陈。好?怎么会好。在我固执的认知里,离开了上海,哪里都算不上好。

我跟单位请了假,买了第二天最早一班飞成都的机票。老婆帮我收拾行李,嘴里不停地念叨:“让你妹妹把骨灰带回来,夫妻一场,总要有个归宿。她一个人在那边,带着个孩子,以后日子怎么过?你这次去,态度强硬点,必须把她带回来。”

我点点头,心里也是这么想的。李伟没了,她在那边唯一的根也就断了,回来是理所当然的。

飞机落地,转大巴,一路颠簸。窗外的景致从平原变成了丘陵,天色也越来越阴沉。我看着那些连绵起伏的绿色,心里却是一片荒芜。我想象着自贡的样子,网上查过,一个靠盐业起家的老工业城市,如今有些没落。图片里的城市,灰扑扑的,带着一股陈旧的气息。

这大概就是我妹妹拿自己的大好年华换来的地方。

车到自贡客运站,一股潮湿辛辣的空气扑面而来。月月在出站口等我,长大了,亭亭玉立,就是眼睛肿得像两个桃子。她看到我,眼泪又下来了,扑过来抱着我,喊了一声“舅舅”,就再也说不出话。

我拍着她的背,心里发酸。

“你妈呢?”

“在殡仪馆,守着。”

我们打了辆出租车,司机是个话痨,听我们的口音,便问:“大哥上海来的哇?来我们自贡耍?”

我没心情搭话,月月替我回了:“家里有点事。”

司机便不再多问,只是一边开车,一边指着窗外介绍:“那是我们自贡的彩灯公园,过年的时候漂亮得很。那是盐业历史博物馆,我们这儿,以前家家户户都跟盐有关系……”

我看着窗外,老旧的居民楼,墙皮斑驳,电线像蜘蛛网一样缠绕着。街道不宽,但很干净。路边的黄桷树枝繁叶茂,几乎遮蔽了半个天空。

这就是自贡,比我想象的还要破旧一些。我妹妹,就在这样的城市里,过了二十年。

心里那股无名火,又烧了起来。

第一章 灵堂前的陌生人

殡仪馆里,哀乐低回,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香烛和消毒水混合的怪味。我一眼就看到了陈敏,她穿着一身黑衣,跪在灵前,背影瘦得像一片纸。

二十年,岁月在她身上刻下了清晰的痕迹。她的头发里夹杂着银丝,眼角的皱纹深了,皮肤也没了上海女人特有的那种细腻光泽,变得有些粗糙。

她听到脚步声,回过头,看到我,愣住了。那双和我母亲极像的眼睛里,瞬间涌满了泪水,却又强忍着不让它掉下来。

“哥。”她哑着嗓子叫了一声。

这一声“哥”,像一把钝刀子,在我心口慢慢地割。我走过去,想说句“节哀”,话到嘴边,却变成了责备:“电话怎么不接?出这么大的事,要不是月月,你是不是还打算瞒着家里?”

陈敏低下头,嘴唇哆嗦着,没说话。

我看着灵堂正中李伟的黑白照片,照片上的他,憨厚地笑着,露出一口白牙。就是这个男人,让我妹妹吃了二十年的苦。我心里越发烦躁,声音也更冷了:“人死不能复生,后面的事打算怎么办?骨灰带回上海,落叶归根。你和月月,也跟我回去。”

我的话音刚落,旁边一个一直沉默着的中年男人突然站了起来。他个子不高,皮肤黝黑,手上全是老茧,看样子也是个干体力活的。

“陈姐是要回上海,但李哥的骨灰,得留在自贡。”他声音不大,但语气很坚定。

我皱起眉头,上下打量着他:“你是?”

“我叫张勇,是李哥的徒弟。”张勇看着我,眼神里没有丝毫退缩,“师父生在自贡,长在自贡,他是盐井的根,是灯会的魂,他离不开这片地。”

我气得差点笑出来。一个工地上打灰的,还“盐井的根,灯会的魂”?

“你一个外人,我们家的事,你插什么嘴?”我毫不客气地回敬道。

“舅舅!”月月拉了拉我的衣角,小声说,“张叔是爸爸最好的朋友。”

陈敏也终于开了口,声音疲惫而沙哑:“哥,这是李伟的遗愿。他说,他这辈子没离开过自贡,死了,也要守着这里的盐井和釜溪河。”

“遗愿?他有什么资格谈遗愿?”我心里的火气再也压不住了,“他让你在这里守了二十年活寡,死了还要把你拴在这里吗?陈敏,你清醒一点!他给过你什么?这破地方给过你什么?”

我的声音在空旷的灵堂里回响,显得格外刺耳。

陈敏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她猛地抬起头,看着我,眼睛里全是血丝,泪水终于决堤而下。

“他给了我一个家!”她几乎是吼出来的,“他给了我月月,给了我二十年安稳日子!哥,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凭什么这么说他!”

她哭得撕心裂肺,像是要把这二十年的委屈和思念全都哭出来。

我愣住了。在我的印象里,陈敏永远是那个跟在我身后,温顺乖巧的妹妹。我从未见过她如此激烈地反抗我。

灵堂的气氛僵住了。张勇默默地给李伟的遗像上了三炷香,然后对着我,一字一句地说:“大哥,你可能觉得我们自贡小,我们自贡穷。但李哥这样的人,在我们这儿,是宝贝。他的手艺,他的良心,比上海的高楼大厦金贵。”

说完,他不再看我,转身对我妹妹说:“陈姐,你放心,师父的后事,我们这些师兄弟包了,一定办得风风光光的。你别太伤心,保重身体。”

陆陆续续地,又来了几个和张勇差不多年纪的男人,他们都自称是李伟的工友和徒弟。他们默默地鞠躬,上香,然后站在一旁,也不多话,就像几尊沉默的雕塑,守护着他们的兄弟。

我看着这群陌生人,他们穿着朴素,甚至有些寒酸,但每个人脸上都带着一种发自内셔的沉重和尊敬。

我突然感到一阵茫然。

这个我素未谋面的妹夫,这个在我眼里一无是处的男人,他的人生,似乎和我所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第二章 一碗豆花饭的滋味

李伟的丧事,办得简单却体面。没有繁琐的仪式,来的都是些街坊邻里和他的工友。他们不说太多安慰的话,只是默默地递上一份人情,然后帮着张罗,搬桌子,端茶水,眼里都是实实在在的关切。

我这个从上海来的“大舅哥”,反而像个局外人,插不上手,也融不进去。

陈敏的家在一个老小区的六楼,没有电梯。房子不大,两室一厅,但收拾得干干净净。阳台上种着几盆葱绿的吊兰,风一吹,轻轻摇曳。

客厅的墙上,挂着一张全家福。照片里,李伟抱着小小的月月,陈敏依偎在他身边,三个人笑得一脸幸福。照片的背景,是漫天璀璨的彩灯,流光溢彩,像一个梦幻的世界。

我看着那张照片,心里那股尖锐的怨气,不知不觉被磨平了一些。

忙完丧事,陈敏的身体就垮了,发起了高烧。我让她躺着休息,自己和月月在家收拾李伟的遗物。

李伟的东西不多,几件换洗的衣服,一个用了多年的搪瓷茶缸,还有床头一本翻得起了毛边的《古文观止》。

“我爸没什么文化,就喜欢看这些书。”月月一边叠着父亲的衣服,一边轻声说,“他说,书里的道理,比工头的话管用。”

我没作声,拉开了床头柜的抽屉。里面没有存折,没有房产证,只有一个小小的木盒子。

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沓厚厚的图纸,和几件造型奇特的工具。图纸上画着各种复杂的灯组造型,从龙凤呈祥到天女散花,每一笔都画得极其精准,旁边还用小字标注着尺寸和材料,字迹工整得像印刷出来的一样。

那些工具,我一个也叫不上名字,但看得出来,都是手工打磨的,手柄被摩挲得油光发亮,带着岁月的包浆。

我拿起一张图纸,上面画的是一个巨大的宫灯,结构繁复,气势恢宏。我虽然不懂这个,但作为一个在工厂里跟精密仪器打了一辈子交道的人,我能看懂这图纸里的门道。这不仅仅是画画,这里面有结构力学,有透视原理,有色彩搭配,更重要的,有一种倾注了全部心血的专注。

“这是我爸设计的。”月月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骄傲,“他是个彩灯匠人。我们自贡灯会上的很多灯,都是我爸带着叔叔们一起做的。”

彩灯匠人。

这个词,像一颗小石子,投进了我平静的心湖。我一直以为,他就是在工地上绑钢筋、扛水泥的。

“他……很厉害吗?”我迟疑地问。

“张叔说,我爸是自贡手艺最好的彩-灯师傅之一。”月月从盒子里拿出一本荣誉证书,递给我,“这是前年市里评的,‘盐都工匠’。”

证书的红色封皮有些褪色,但“盐都工匠”四个烫金大字,在昏暗的光线下,依然闪着光。

我捏着那本薄薄的证书,却觉得它有千斤重。

在上海,我们也有“上海工匠”,那都是在电视上,在报纸上才能看到的人物,是行业的顶尖,是我们的骄傲。我没想到,我这个一直看不起的妹夫,竟然也是一个“工匠”。

原来,他和我,是同一类人。我们都靠手艺吃饭,都以自己的技术为荣。只是他的舞台,在自贡的灯会上;我的舞台,在上海的车间里。

我心里某个坚硬的角落,悄悄地塌陷了一块。

中午,我没什么胃口,月月说出去给我买点吃的。过了一会儿,她提着一个保温桶回来了。

“舅舅,这是楼下王奶奶送来的豆花饭,你尝尝,这是我们自贡的家常味道。”

桶里,是雪白的豆花,还冒着热气,旁边配着一小碟红油蘸水,里面是切碎的辣椒、花生和榨菜。

我尝了一口,豆花嫩滑,入口即化,带着淡淡的豆香。蘸水又麻又辣,却不烧心,反而激起了一股酣畅淋漓的暖意,从舌尖一直流到胃里。

就是这么一碗简单的豆花饭,朴实无华,却滋味万千。

“你爸……也喜欢吃这个?”我问。

“嗯。”月月点点头,“我爸说,这豆花饭,就像我们自贡人的脾气,看着清清白白,骨子里,热辣滚烫。”

我端着碗,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突然觉得,这个城市,似乎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了。

第三章 燊海井边的沉默

陈敏的病,来得快,去得也快。或许是心里那根紧绷的弦断了,反而能好好休息了。她醒来后,人清爽了不少,只是话更少了。

我把带她回上海的话又提了一遍,说得比之前婉转了许多。我说月月马上要考大学了,上海的教育资源更好,对她未来发展有好处。我说家里的老房子虽然不大,但收拾一下,总有她们母女俩的住处。

陈敏只是静静地听着,手里剥着一个橘子,橘子皮的清香弥漫在空气里。

“哥,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她把一瓣橘子递给我,“但我和月月,商量过了,我们不走。”

“为什么?”我无法理解,“这里还有什么值得你们留恋的?人都不在了。”

“就是因为他不在了,我们才更要留下来。”陈敏的眼睛看着窗外,目光悠远,“这里有他的根,有他的念想。走了,就什么都没了。”

我看着她固执的侧脸,心里又急又无奈。这个妹妹,从小就倔,认准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僵持不下的时候,张勇来了。他手里提着一个网兜,里面是几条活蹦乱跳的鲫鱼。

“陈姐,给你熬点鱼汤补补身子。”他把鱼递给月月,然后对我说,“大哥,要是不嫌弃,我带你出去转转?”

我正觉得心里憋闷,便答应了。

我们没有去什么景点,张勇骑着一辆半旧的摩托车,载着我穿过几条弯弯曲曲的小巷,来到了一口古老的盐井旁。

井口不大,周围用青石板围着,石板被岁月和盐水侵蚀得坑坑洼洼。旁边立着一个巨大的木制井架,叫“天车”,像一个顶天立地的巨人,沉默地矗立在天地之间。

“这就是燊海井。”张勇说,“全世界第一口超千米的深井,我们自贡人的根,就是从这里扎下去的。”

他点了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口,吐出的烟雾和井口冒出的白色蒸汽混在一起。

“我跟李哥,就是在这里认识的。那时候我们都年轻,跟着老师傅学修天车。这活儿,又苦又累,还危险,得爬到几十米高的架子顶上,风一吹,整个架子都晃。”

他指着天车顶端一个不起眼的位置:“有一次,一根主梁的榫卯松了,没人敢上去。是李哥,二话不说,腰上拴根绳子就爬上去了。他在上面敲敲打打,弄了整整一个下午,下来的时候,手都磨烂了,全是血。”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几十米的高度,光是看着就让人头晕目眩。

“从那天起,我就认他这个师父了。他不仅教我手艺,还教我做人。”张勇的眼圈有些发红,“他说,我们修的不是木头,是老祖宗留下来的精气神。这东西,要是从我们手里倒了,我们就成了罪人。”

我们俩在井边站了很久,谁也没说话。风吹过,天车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像是在诉说着千年的沧桑。

我看着这口古井,看着这座巨大的天车,心里第一次对这个城市,对李伟,产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敬畏。

我一直以为,所谓价值,就是上海的房价,是银行卡里的数字,是身上穿的名牌。但在这里,在这个不起眼的角落,我看到了另一种价值。

那是一种和金钱无关的东西,是一种坚守,一种传承,一种融入了血脉的责任感。

李伟守着它,张勇守着它,许许多多我不认识的自贡人,都在默默地守着它。他们就像这口深不见底的盐井,外表沉默,内里却蕴藏着滚烫的能量。

回去的路上,张勇说:“大哥,我知道你看不起我们,觉得我们挣得少,活得糙。但我们活得踏实。李哥这辈子,没赚到什么大钱,但他做的每一盏灯,修的每一根木头,都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他走了,整个自贡彩灯圈子的人都说,可惜了,以后再也找不到这么好的手艺人了。”

摩托车在老城区的街道上穿行,两旁的景象飞速后退。我突然觉得,我那个繁华、精致、处处讲究规则和效率的上海,在这一刻,显得有些遥远,甚至有些单薄。

第四章 未完成的“灯王”

回到家,陈敏已经熬好了鱼汤,奶白色的汤汁散发着浓郁的鲜香。她给我盛了一碗,说:“趁热喝,张勇特地去乡下收的野生鲫鱼。”

我喝着汤,心里暖暖的,嘴上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饭后,张勇没有走,他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卷图纸,在桌上摊开。

“陈姐,你看,这是李哥走之前画的,今年灯会的‘灯王’设计图。”

那是一幅极其震撼的图纸,画的是“百鸟朝凤”。一只巨大的凤凰占据了中心,羽翼华美,栩栩如生,仿佛下一秒就要冲破纸面,引吭高歌。周围,上百只形态各异的飞鸟,环绕着它,或飞翔,或栖息,构成了一幅气势磅礴的画卷。

整幅图纸,无论从构图、细节还是色彩,都堪称完美。最让我震惊的,是图纸上密密麻麻的标注。每一个部件的尺寸,每一种材料的规格,甚至每一根钢丝如何弯折,每一个灯泡用什么颜色,都写得清清楚楚。

这已经不是一张设计图了,这是一本详尽的施工说明书。

“李哥为了这张图,熬了好几个通宵。他说,这是他这辈子最想做的一组灯。”张勇的声音有些哽咽,“图画完了,人却……”

他没有说下去。

陈敏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图纸上那只凤凰的眼睛,泪水无声地滑落。

“他说,等做完这组灯,拿到奖金,就带我和月月去上海看你。他说,他要让你看看,他李伟不是个,他也能让你妹妹过上好日子。”

我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无法呼吸。

原来,他一直把我的偏见记在心里。他不是不在乎,他只是用自己的方式,在默默地努力,想要证明自己。

他想用这盏冠绝全城的“灯王”,来换取我这个大舅哥的认可。

“这灯……还能做吗?”我哑着嗓子问。

张勇摇了摇头,脸上满是颓然:“难。这组灯的工艺太复杂了,特别是凤凰的骨架,里面有个‘自转联动’的机械结构,是李哥的独门绝活,除了他,没人会做。我们几个师兄弟研究了好几天,都没弄明白图纸上的意思。”

“厂里怎么说?”

“厂里的意思是,要么放弃,要么简化。可要是简化了,就不是李哥想要的东西了。这凤凰,要是不能展翅,不能转头,那就成了只死鸟,还有什么气势?”张-勇一拳砸在桌子上,满脸不甘。

我拿起那张最关键的机械结构图,凑到灯下仔细看。

图纸画得很巧妙,用的是一种类似于工程制图里的三视图法,但又加入了一些他自己的理解。我看了一会儿,脑子里开始飞速地运转。

虽然我做的是精密仪器,和这彩灯的机械结构不是一回事,但底层的原理是相通的——齿轮、杠杆、传动轴……

“这个地方,”我指着图纸上一个标注着“卯榫式伞齿轮”的部件,“他是想用一个中心轴,带动凤凰的头部和翅膀同时做不同角度的转动。这个想法很大胆,材料和精度要求非常高。”

张勇和陈敏都惊讶地看着我。

“大哥,你看得懂?”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看得懂一些,但不完全懂。我需要去看看他平时用的工具,还有他做过的东西。”

那一刻,我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强烈的冲动。

我不知道是为了李伟,为了我妹妹,还是为了我自己心里那份同为“工匠”的骄傲。

我只想把这盏灯,做出来。

我要让这只凤凰,按照李伟的设计,在这座城市上空,真正地飞起来。

第-五章 车间里的传承

李伟的工作室,就在他家楼下的一个车库里。

门一打开,一股铁锈、焊渣和油漆混合的味道扑面而来。地方不大,却被各种工具和材料塞得满满当登。墙上挂着各种尺寸的扳手、钳子,工作台上摆着电焊机、切割机,角落里堆着成捆的钢筋和铁丝。

这里,就是李伟的战场。

我走进去,像走进了一个同行的领地。这里的每一件东西,都让我感到熟悉和亲切。我能想象出,李-伟无数个日夜,就是在这里,把一根根冰冷的钢铁,变成一个个鲜活的生命。

张勇指着一个老旧的车床说:“这是李哥的宝贝,从一个快倒闭的厂里淘换来的。他说,别看它老,精度比现在很多新机器都高。”

我走过去,用手抚摸着车床冰凉的金属表面。这台机器,和我年轻时在厂里用的那台是同一个型号。我闭上眼,仿佛还能听到它运转时那熟悉的轰鸣声。

“能通电试试吗?”我问。

张勇合上电闸,我按下开关,车床发出一阵低沉的咆哮,主轴平稳地转动起来。我随手拿起一根废弃的钢管,固定在卡盘上,挂上档位,推动刀架。

铁屑飞溅,发出“滋滋”的声响。

我的手有些生疏,但肌肉的记忆还在。很快,钢管的一端就被车削得光滑如镜。

张勇在旁边看着,眼睛越睁越大,从惊讶,变成了敬佩。

“大哥,你也是行家啊!”

我笑了笑,没说话。心底里,那份属于一个高级技工的自信和骄傲,正在慢慢复苏。

接下来的几天,我几乎都泡在了这个车库里。白天,我和张勇,还有他那几个师兄弟一起,研究图纸,计算数据。晚上,我自己一个人,对着那台老车床,把图纸上的一个个零件,变成现实。

“卯榫式伞齿轮”是最难攻克的一关。李伟的设计非常精妙,他把中国古代的榫卯结构,用在了现代的齿轮传动上。这样做出来的结构,咬合更紧密,传动更平稳,但对加工精度的要求也高到了极致,误差不能超过一根头发丝。

我失败了很多次,浪费了不少材料。有好几次,我甚至想放弃。

每到这个时候,我就会想起李伟。我想象着他站在这台车床前,叼着烟,眯着眼,全神贯注的样子。他没有先进的数控机床,没有精密的测量仪器,他靠的,就是一双手,一双眼,和一颗沉得下水的心。

我凭什么放弃?

我把自己关在车库里,整整两天两夜。饿了,就让月月送点饭进来;困了,就在行军床上眯一会儿。我的眼里只有图纸和零件,耳朵里只有车床的轰鸣。

终于,在第三天凌晨,当最后一个零件严丝合缝地嵌入传动结构中时,我成功了。

我转动中心轴,整个凤凰的头部和翅膀,开始按照图纸上预设的轨迹,缓缓地、优美地转动起来。

那一刻,车库里所有人都欢呼了起来。张勇他们几个大男人,激动得眼眶都红了,他们围过来,把我高高地抛向空中。

我从半空中落下,看到站在门口的陈敏和月月。她们看着我,脸上挂着泪,却都在笑。

我突然明白了,李伟留下的,不仅仅是一张图纸,一种手艺。

他留下的,是一种精神。一种普通劳动者身上最宝贵的东西——面对困难的执着,和对技艺近乎信仰般的追求。

这种精神,在我和他之间,完成了传承。

第六章 一江春水向东流

“灯王”的骨架,在我们这群人的努力下,终于如期完工。

当巨大的凤凰骨架被吊车缓缓吊起,运往彩灯公园进行组装时,整个小区的居民都出来围观。他们指着那精巧的结构,啧啧称奇,脸上洋溢着自豪。

“老李家的手艺,就是牛!”

“这下,今年的‘灯王’又是我们的了!”

我站在人群中,听着这些朴实的赞美,心里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这种满足感,和我在上海完成一个重大项目时,领导的表扬、丰厚的奖金,完全不同。

这是一种被群体接纳和认可的温暖。

那天晚上,陈敏在家里摆了一桌丰盛的酒菜,把张勇他们都请了过来。都是些地道的盐帮菜,火爆黄喉,冷吃兔,水煮牛肉,红彤彤的一片,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陈敏的手艺很好,她说,都是跟李伟学的。李伟不仅会做灯,还烧得一手好菜。

席间,大家都很高兴,一杯接一杯地喝着自贡产的高粱酒。他们跟我说着李伟的各种趣事,说他如何为了一个细节跟人争得面红耳-赤,又如何手把手地把手艺毫无保留地教给徒弟。

在他们口中,李伟的形象越来越清晰,越来越立体。他不再是照片上那个只会憨笑的男人,他是一个有血有肉,有脾气,有坚持,有温度的人。

酒过三巡,张勇端着酒杯,走到我面前,脸喝得通红。

“大哥,”他诚恳地说,“之前,是我不对,我不该跟你顶嘴。我给你赔个不是。”

我赶紧扶住他:“说这些干什么。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我以前……不了解李伟,也不了解你们。”

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辛辣的白酒像一条火线,从喉咙一直烧到胃里。

“我敬李伟一杯。”我给自己又倒满一杯,“也敬你们,敬自贡所有的手艺人。”

那天晚上,我喝了很多酒,说了很多话。我说起我在工厂里的青春,说起我对技术的痴迷,说起这个时代变化太快,很多老手艺都快没人记得了。

张勇他们听着,都很有共鸣。我们就像是失散多年的兄弟,在这个小小的客厅里,找到了彼此。

原来,无论是在上海,还是在自贡,我们这些靠手艺吃饭的人,心底里的那份坚守和孤独,都是一样的。

送走客人,陈敏在厨房里洗碗。我走过去,靠在门框上。

“哥,谢谢你。”她轻声说。

“一家人,谢什么。”我看着她的背影,“过几天,灯会开幕,看完,我就该回去了。”

“嗯。”她应了一声,手上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你……真的不跟我回去?”我还是忍不住问了最后一遍。

她转过身,擦了擦手,对我笑了笑。那笑容,很平静,很坦然。

“哥,我在这里,挺好的。”她说,“以前,是李伟在这里,所以这里是我的家。现在,他留下的东西在这里,他的徒弟、他的邻居、他做的灯都在这里,所以,这里也还是我的家。”

她指了指自己的心口:“我的根,也在这里了。”

我看着她,看了很久,终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然后笑了。

是啊,家在哪里,根就在哪里。是我太固执了。

窗外,釜溪河的水在月光下静静地流淌。这条河,千百年来,就这样养育着这座城市的人们。它见证了盐业的兴衰,见证了灯会的璀璨,也见证了无数像李伟和陈敏这样普通人的悲欢离合。

江水向东,奔流不息。每个人,都有自己选择的航道。

第七章 沪上归客,心留盐都

离开自贡的前一晚,是灯会开幕的日子。

陈敏、月月和张勇陪着我,一起去了彩灯公园。

整个公园,已经变成了一个流光溢彩、火树银花的童话世界。各式各样的彩灯,将夜空装点得如同白昼。游人如织,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喜悦和惊叹。

我们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来到了公园中心最开阔的广场。

那只巨大的凤凰,就矗立在广场的正中央。

它已经完成了所有的装饰,通体覆盖着华丽的丝绸,镶嵌着数万个细小的灯泡。灯光亮起的那一刻,全场发出一片震耳欲聋的惊呼。

那凤凰,真的活了过来。

它的羽毛流光溢彩,它的眼神睥睨天下。在精巧的机械结构驱动下,它缓缓地转动着头颅,骄傲地巡视着自己的王国,巨大的翅膀,随着节奏,一张一合,仿佛下一秒就要振翅高飞,冲向九霄。

所有人都被它的气势所震撼,纷纷拿出手机,记录下这壮丽的一幕。

我站在人群中,仰望着这只凤凰,眼睛有些湿润。

我仿佛看到了李伟,他正站在凤凰的肩膀上,咧着嘴,憨厚地笑着,眼睛里,是梦想成真的光芒。

“舅舅,你看,爸爸的灯,是最好看的!”月月拉着我的手,激动地又蹦又跳。

我点点头,用力地把她搂在怀里。

“是,你爸爸的灯,是全世界最好看的。”

旁边,陈敏看着灯,也哭了。但她的泪水里,没有悲伤,只有思念和骄傲。

张勇站在我身边,用力地拍了拍我的肩膀,什么也没说,但我们都懂彼此心里的那份激荡。

这盏灯,是李伟生命的绝唱,也是我们这群手艺人,对这个时代,做出的最响亮的。

第二天,我去机场,陈敏和月月来送我。

临进安检口,陈敏从包里拿出一个布袋,塞到我手里。

“哥,这是我们自贡的火边子牛肉,你带回去给嫂子尝尝。还有,这张卡你拿着。”

我打开一看,是一张银行卡。

“这里面是厂里发的‘灯王’奖金,还有……李伟留下的一点积蓄。”陈敏说,“你帮我们做灯,出了那么大的力,还自己掏钱买材料,这钱,你必须收下。”

我把卡推了回去。

“胡说什么。我帮我妹夫,天经地义。”我看着她,认真地说,“钱,你们留着。月月马上要上大学了,用钱的地方多。以后,有什么困难,随时给哥打电话。上海的家,永远是你的家。”

陈敏的眼泪又下来了。

我转过身,大步走向安检口,不敢再回头。

飞机冲上云霄,我从舷窗往下看,自贡的城市轮廓在视野里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了一个模糊的斑点。

这趟旅程,我来的时候,心里装满了偏见和怨气。

我回去的时候,心里却装满了感动和敬意。

我不吹不黑,自贡这座城市,比网上评价的,比我想象的,要好上千倍万倍。

它的好,不在于高楼大厦,不在于车水马龙。

它的好,在于那一碗热气腾腾的豆花饭,在于街坊邻里那一声热情的问候,在于燊海井边沉默的坚守,在于彩灯亮起时,那满城的璀璨和骄傲。

更在于,这里生活着一群像李伟、像张勇一样的人。他们普通,平凡,甚至有些土气,但他们用自己的双手,守着一份手艺,护着一颗良心,活得比谁都高贵。

回到上海,我又回到了熟悉的生活轨迹。

只是,我的办公桌上,多了一张照片。

那是我们离开彩灯公园时,张勇用手机帮我们拍的。照片里,我和陈敏、月月站在一起,身后,是那只光芒万丈的凤凰。

我们三个人,都笑得很开心。

我知道,从今以后,在遥远的蜀地,我多了一份牵挂。

而我的生命里,也永远留下了一座城市的光。

发布于 2025-09-06 20: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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