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亲身经历,打死我也不信会有这么荒唐的事儿。苏婉结婚的前一晚,十一点半,我手机突然响了。看着屏幕上那个熟悉到刻进骨子里的名字,我脑子“嗡”的一下,差点把手机扔出去。
电话一接通,她带着哭腔的声音就传了过来,急促又慌乱:“陈宇,你出来一下,求你了,我在咱们学校后面的小树林等你。”
她说完就挂了,根本不给我拒绝的机会。我心里一万个别扭,人家明天就当新娘子了,这后半夜的把我叫出去算怎么回事?可挂了电话,我还是鬼使神差地穿上外套出了门。那片小树林,是我们谈了五年恋爱,走过无数遍的地方。

“陈宇……”她把脸埋在我胸口,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再给我一次,好不好?就最后一次……”
她的话像一颗炸雷,在我耳边轰然炸响。我整个人都僵住了,大脑一片空白。看着她哭花的脸,还有明天就要戴上别人戒指的手,我只觉得这一切荒唐得像一场噩梦。而这场噩梦的开始,要从一年前,我们那次所谓“和平”的分手说起。
我和苏婉是大学同学,从大二到毕业后第三年,整整五年。那五年,我们是别人眼里最看好的一对。我学设计的,靠接私活也能养活自己,虽然挣得不多,但胜在自由。苏婉在一家公司做行政,文静漂亮。

毕业第三年,我们都26了,谈婚论嫁提上日程。苏婉的妈,一个我只见过几次面,但每次眼神都像在给我估价的女人,明确提出了条件:想娶我女儿,可以,彩礼二十万,市区一套房,首付至少五十万。
五十万。这串数字像一座大山,瞬间把我压得喘不过气。那会儿我刚从一家小公司辞职,准备自己开个工作室,手里所有的积蓄加起来,东拼西凑也就十万出头。我跟苏婉商量,能不能先租房,或者买个小点的,偏一点的,等我工作室稳定了,我们再换大的。
每次谈到这个,苏婉都沉默,或者只是叹气说:“陈宇,我妈那个人……你知道的,她也是为我好。”

那话里话外的意思,就差指着我鼻子说我是个废物了。我当时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苏婉在桌子底下悄悄捏我的手,可她一句话也没替我说。
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是她妈给她介绍了一个对象,叫钱宏伟。据说家里是做生意的,自己在事业单位当个小科长,有房有车,父母都是体面人。
苏婉开始频繁地“被逼着”去和钱宏伟吃饭,看电影。她每次回来都会跟我解释:“我妈逼我的,我根本不喜欢他,我心里只有你。”

我看着她,五年感情,最后换来一句“耗不起了”。我心里疼得像被刀子来回割,可我连一句挽留的话都说不出口。我能拿什么挽留?拿我那十万块的存款,还是拿我对未来的空头支票?
我只是点了点头,哑着嗓子说:“好。祝你……幸福。”
“和平分手”,多体面的词。可只有我自己知道,我的世界在那一刻,塌了。

朋友们都劝我,说我这是何必呢,天涯何处无芳草。我嘴上应着,心里却怎么也放不下。直到有一天,我从共同好友的朋友圈里,看到了苏婉的订婚照。
照片里,她穿着一身白色纱裙,挽着钱宏伟的胳膊,笑得温婉动人。钱宏伟长相普通,甚至有点微胖,但眉宇间透着一股稳重和富足。背景是他们装修得富丽堂皇的新房。
底下评论清一色的“恭喜恭喜”“郎才女貌”。我盯着那张照片看了足足十分钟,然后默默地把那个共同好友给屏蔽了。

从那天起,我开始真正地尝试放下。我把她送我的所有东西都收进一个箱子,扔到了储物间的角落。我开始接受朋友的邀约,去健身,去旅游,生活好像慢慢回到了正轨。我的工作室也因为之前拼命接的几个项目打响了名气,收入渐渐稳定,甚至还小有盈余。
我以为,我们的人生就会像两条交叉线,有过一个交点后,便会渐行渐远,再无关联。
可我没想到,苏婉并没有打算让我彻底从她的世界里消失。

我当时愣了一下,犹豫了半天,回了个:“还没。”
“最近好吗?”她又问。
“挺好的,你呢?”我客气得像个陌生人。

有一次她喝多了,给我打了个电话,电话那头她一直在哭,断断续续地说:“陈宇……我对不起你……我好累……”
我心里不是没有波澜。看到她过得不开心,我甚至有一丝病态的快感,觉得这是她当初选择的报应。但更多的是一种无力的烦躁。
我只能劝她:“都是成年人了,自己的选择,自己负责。”

这话听得我直犯恶心。坚持?当初放弃的不是你吗?现在跑来跟我说这些,是想证明你当初多么情非得已,还是想让我觉得,我才是那个拆散你们的罪人?
我渐渐觉得,她把我当成了一个情绪垃圾桶,一个她午夜梦回时,用来怀念青春和爱情的工具人。当她在钱宏伟那里得到了物质满足,又觉得空虚时,就来找我,索取一点廉价的情感慰藉。
这种认知让我感到无比屈辱。于是我开始刻意疏远她,她发消息我隔很久才回,或者干脆不回。她打电话我直接挂掉。

我盯着那条消息,回了两个字:“会的。”
然后,我拉黑了她的微信和电话。我以为,这样就彻底结束了。可我万万没想到,她竟然会在结婚前夜,用一个陌生的号码,把我叫到了这个埋葬了我们青春的地方。
思绪被拉回现实,怀里的苏婉还在不住地颤抖。夜风吹过,我闻到她身上那股混合着酒精和绝望的气息,心里最后一点残存的怜悯,也渐渐冷了下去。

我的话像一把冰冷的刀,刺进了她迷醉的幻想里。她愣住了,难以置信地看着我,眼泪还挂在睫毛上。
“不……不是的,陈宇,我……”她慌乱地摆着手,想解释什么。
我没给她机会。我继续说:“一年前,你妈让我拿五十万首付出来,我拿不出,所以我认了。你选择了一个能给你这一切的男人,我也认了。这一年,你一边享受着他给你的一切,一边在深夜找我,排解你的寂寞和不甘,我也忍了。苏婉,做人不能这么贪心。”

“你想要钱宏伟的安稳富足,又舍不得我们曾经的轰轰烈烈。你什么都想抓在手里,你有没有想过,这对钱宏伟公平吗?对我又公平吗?”我指了指自己,“我陈宇是没钱,但我有骨气。我不会去当别人婚姻里的一个备胎,一个见不得光的影子!”
苏婉彻底崩溃了,她蹲在地上,抱着头嚎啕大哭起来,像个迷路的孩子。“我错了……我真的错了……陈宇,我后悔了……我根本不爱他!我每天对着他那张脸,我都觉得恶心!我想你……我每天晚上都想你……”
她的哭声在寂静的树林里回荡,凄厉又绝望。曾几何时,她的眼泪是我的软肋,她一哭,我就恨不得把全世界都给她。可现在,我只觉得无比讽刺。

“我爱过你,真的。或许现在,心里也还有你的一点位置。但就是因为这样,我才更不能答应你。”
“这是你自己选的路,就算前面是悬崖,你也得自己走下去。别回头,更别想拉着我一起跳。天亮之后,穿上你的婚纱,当个漂亮的新娘。忘了我,也放过你自己。”
说完,我站起身,没有再看她一眼,转身走出了这片承载了我们所有回忆的树林。身后,她的哭声渐渐被风吹散,越来越远。

第二天,阳光很好。我起床给自己做了顿丰盛的早餐。吃到一半,手机响了,是一个我们共同的朋友发来的视频。
是苏婉的婚礼现场。她穿着洁白的婚纱,挽着钱宏伟的胳膊,脸上挂着精致而标准的笑容,正挨桌敬酒。她看起来美极了,像个真正的公主。如果不是亲眼见过她昨晚在小树林里崩溃的样子,我几乎要以为,她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新娘。
我静静地看着视频,看了很久。然后,我退出了微信,把手机扔到一边,继续吃我的早餐。

有人说,人总是这样,在拥有的时候不懂珍惜,在失去之后才追悔莫及。苏婉就是这样的人。她亲手推开了我,选择了另一条路,却又在走到半路时,回头看我还在不在原地。
可惜,我不是那个永远会站在原地等她的人。我的爱,很贵,给过一次,就再也给不了第二次了。
后来,我再也没有主动打听过她的消息。我的工作室越做越好,也遇到了一个懂得珍惜我的女孩。生活就像一条滚滚向前的河,有的人被冲刷到了过去,而我,必须得带着一身清爽,奔向未来。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我的善良,早就在那个夜晚用光了。剩下的,只有对自己的尊重和对未来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