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货殖列传》>> 市列珠玑,">

史记原文译文(七十八),解析古代历史文献的智慧之光

史记原文译文(七十八),解析古代历史文献的智慧之光"/

这是《史记·货殖列传》中的原文和译文片段。由于《史记》卷帙浩繁,我将选取其中一段具有代表性的文字进行翻译,以便展示其风格和内容。
"原文:"
> 《货殖列传》 > > 市列珠玑,户盈罗绮,人夸曰:“我闻江南佳丽地,金陵人物美。”当是时,余尝从上(指汉武帝刘彻)行幸河东,归,反猎驰道旁,见田父,自谓余曰:“夫天下之命,悬于一丝而转,利之所在,天下之民趋之若鹜。”余乃知富者之可以通于神明,与天地流通也。
"译文:"
> 《货殖列传》 > > 市场上陈列着珍珠美玉,家家户户都堆满了丝绸锦绣,人们常常赞叹说:“我听说江南是风景秀丽的地方,金陵(今南京)的人物更是美丽出众。”就在那时,我曾经跟随皇上(指汉武帝刘彻)巡行到河东地区,回来时,在驰道的旁边打猎,遇见一位农夫,他对我感叹道:“天下的命运(或指财富的走向),系于一根细线上而变化不定;有利可图的地方,天下的百姓就像鸭子追逐食饵一样(趋之若鹜)涌向那里。”我由此

相关内容:

《史记》,二十四史之一,最初称为《太史公书》或《太史公记》、《太史记》,是西汉史学家司马迁撰写的纪传体史书,是中国历史上第一部纪传体通史,记载了上至上古传说中的黄帝时代,下至汉武帝太初四年间共3000多年的历史。

李斯列传

【原文】【注解】

李斯者,楚上蔡人也。年少时,为郡小吏,见吏舍厕中鼠食不絜①,近人犬,数惊恐之。斯入仓,观仓中鼠,食积粟②,居大庑之下③,不见人犬之忧。于是李斯乃叹曰:“人之贤不尚譬如鼠矣④,在所自处耳!”

乃从荀卿学帝王之术。学已成,度楚王不足事⑤,而六国皆弱,无可为建功者,欲西入秦。辞于荀卿曰:“斯闻得时无怠⑥,今万乘方争时⑦,游者主事。今秦王欲吞天下,称帝而治,此布衣驰骛之时而游说者之秋也⑧。处卑贱之位而计不为者,此禽鹿视肉⑨,人面而能强行者耳。故诟莫大于卑贱⑩,而悲莫甚于穷困。久处卑贱之位,困苦之地,非世而恶利?,自托于无为?,此非士之情也。故斯将西说秦王矣。”

①絜:同“洁”。②积粟:存粮。③大庑:堂下周围有走廊的大房子。④不肖:不才,没本事,不正派。⑤度:揣测,估计。事:侍奉,服侍。⑥时:时机,机会。下文“驰骛之时”之“时”同此。⑦万乘:周制,天子地方千里,出兵车万乘。因此以万乘称天子,本文中实用以指诸侯。⑧布衣:指平民百姓。驰骛:奔走。⑨禽鹿:犹“禽兽”。⑩诟:耻辱。?非:责难,反对。?无为:道家指顺应自然,不求有所作为。

至秦,会庄襄王卒①,李斯乃求为秦相文信吕不韦舍人。不韦贤之,任以为郎。李斯因此得说,说秦王曰:“胥人者②,去其几也③。成大功者,在因瑕衅而遂忍之④。昔者秦穆公之霸,终不东并六国者,何也?诸侯尚众,周德未衰,故五伯迭兴⑤,更尊周室。自秦孝公以来,周室卑微,诸侯相兼,关东为六国,秦之乘胜役诸侯,盖六世矣。今诸侯服秦,譬若郡县。夫以秦之强,大王之贤,由灶上騷除⑥,足以灭诸侯成帝业,为天下一统,此万世之一时也。今怠而不急就,诸侯复强,相聚约从⑦,虽有黄帝之贤,不能并也。”秦王乃拜斯为长史,听其计,陰遣谋士赍持金玉以游说诸侯⑧。诸侯名士可下以财者,厚遗结之⑨,不肯者,利剑刺之。离其君臣之计,秦王乃使其良将随其后。秦王拜斯为客卿。

①会:恰巧,正逢。②胥人:小人,平庸的人。③几:同“机”。事情的迹兆,有“时机”、“机会”的意思。④瑕衅:空隙,可乘之机。忍:下狠心。⑤五伯:即五霸。对此古来有多种说法,但最为流行的是指齐桓公、晋文公、宋襄公、秦穆公、楚庄王。⑥由:通“犹”。如同,好像。騷除:即扫除。騷,通“扫”。⑦从:通“纵”。即“合纵”。战国时东方六国联合抵抗秦国的联盟。⑧赍(jī,机):携带。⑨厚遗:多赠送礼品。

会韩人郑国来间秦①,以作注溉渠,已而觉。秦宗室大臣皆言秦王曰:“诸侯人来事秦者,大抵为其主游间于秦耳,请一切逐客②。”李斯议亦在逐中。斯乃上谏书曰:

臣闻吏议逐客,窃以为过矣③。昔缪公求士④,西取由余于戎,东得百里奚于宛,迎蹇叔于宋,来丕豹、公孙支于晋。此五子者,不产于秦⑤,而缪公用之,并国二十,遂霸西戎。孝公用商鞅之法,移风易俗,民以殷盛,国以富强,百姓乐用,诸侯亲服,获楚、魏之师,举地千里⑥,至今治强。惠王用张仪之计,拔三川之地,西并巴、蜀,北收上郡,南取汉中,包皮皮九夷⑦,制鄢、郢,东据成皋之险,割膏腴之壤⑧,遂散六国之从,使之西面事秦,功施到今⑨。昭王得范睢,废穰侯,逐华陽,强公室,杜私门⑩,蚕食诸侯,使秦成帝业。此四君者,皆以客之功。由此观之,客何负于秦哉!向使四君却客而不内?,疏士而不用,是使国无富利之实而秦无强大之名也。

①间:伺侯,刺探。②一切:一概,一律。③过:过失,错误。④缪公:即秦穆公。缪,同“穆”。⑤产:出生。⑥举:攻克,占领。⑦包皮皮:吞并之意。⑧膏腴:肥沃,肥美。⑨施(yì,意):延续。⑩杜:堵塞,杜绝。?内(nà,呐):通“纳”。

今陛下致昆山之王①,有随、和之宝②,垂明月之珠③,服太阿之剑④,乘纤离之马⑤,建翠凤之旗⑥,树灵鼍之鼓⑦。此数宝者,秦不生一焉,而陛下说之⑧,何也?必秦国之所生然后可,则是夜光之壁不饰朝廷,犀象之器不为玩好,郑、卫之女不充后宫,而骏良??不实外厩⑨,江南金锡不为用,西蜀丹青不为采⑩。所以饰后宫充下陈娱心意说耳目者?,必出于秦然后可,则是宛珠之簪?,傅玑之珥⒀,阿缟之衣⒁,锦绣之饰不进于前,而随俗雅化佳治窈窕赵女不立于侧也⒂。

夫击瓮叩击弹筝搏髀⒃,而歌呼呜呜快耳(目)者,真秦之声也;《郑》、《卫》、《桑间》、《昭》、《虞》、《武》、《象》者⒄,异国之乐也。今弃击瓮叩缶而就《郑》、《卫》,退弹筝而取《昭》、《虞》,若是者何也?快意当前,适观而已矣。今取人则不然。不问可否,不论曲直,非秦者去,为客者逐。然则是所重者在乎色乐珠玉,而所轻者在乎人民也。此非所以跨海内制诸侯之术也。

①致:招致,罗致。②随、和之宝:指随侯之珠与和氏之璧。③明月之珠:夜光珠。④太阿:利剑名。⑤纤离:骏马名。⑥翠凤之旗:用翠凤羽毛装饰的旗子。⑦灵鼍(tuó,陀):爬行类动物,产长江下游,今称扬子鳄,其皮可以蒙鼓。⑧说:同“悦”。⑨??:良马名。⑩丹青:指绘画的颜料。采:同“彩”。?下陈:指堂下、庭院等私人财物存放处。陈,堂下至门的过道。?宛珠:宛地出产的珍珠。⒀傅玑:镶着小珠子。傅,通“附”。附着。玑,不圆的珠子,这里泛指珠子。珥:耳环。⒁阿缟:东阿出产的白绢。⒂随俗雅化:闲雅变化而能随俗。⒃搏髀(bì币):拍击着大腿,以为节奏。髀,大腿。⒄《郑》、《卫》:春秋时代郑、卫两国的俗乐。《桑间》:郑、卫之音中专门表现爱情的乐曲。《昭》、《虞》:传说中虞舜时的乐曲名。《武》、《象》:相传周初舞蹈乐曲。

臣闻地广者粟多,国大者人众,兵强则士勇。是以太山不让土壤,故能成其大;河海不择细流,故能就其深;王者不却众庶,故能明其德。是以地无四方,民无异国,四时充美,鬼神降福,此五帝、三王之所以无敌也①。今乃弃黔首以资敌国②,却宾客以业诸侯③,使天下之士退而不敢西向,裹足不入秦,此所谓“籍寇兵而赍盗粮”者也④。

夫物不产于秦者,可宝者多;士不产于秦,而愿忠者众。今逐客以资敌国,损民以够益仇,内自虚而外树怨于诸侯,求国无危,不可得也。

①五帝:其说不一,其中一种说法认为是指伏羲、神农、黄帝、尧、舜五人。三王:指夏禹、商汤、周文王三人。②黔首:庶民,平民。资:资助,给。③业:成就。④籍:借。赍:付与,给予。

秦王乃除逐客之令,复李斯官,卒用其计谋①。官至廷尉。二十余年,竟并天下,尊主为皇帝,以斯为丞相。夷郡县城②,销其兵刃③,示不复用。使秦无尺土之封,不立子弟为王,功臣为诸侯者,使后无战攻之患。

①卒:最后。②夷:削平。③销:熔化销毁。

始皇三十四年,置酒咸陽宫,博士仆射周青臣等颂称始皇威德。齐人淳于越进谏曰:“臣闻之,殷周之王千余岁①,封子弟功臣自为支辅②。今陛下有海内,而子弟为匹夫,卒有田常、六卿之患③,臣无辅弼,何以相救哉?事不师古而能长久者,非所闻也。今青臣等又面谀以重陛下过④,非忠臣也。”始皇下其议丞相。

丞相谬其说,绌其辞⑤,乃上书曰:“古者天下散乱,莫能相一,是以诸侯并作,语皆道古以害今,饰虚言以乱实,人善其所私学⑥,以非上所建立。今陛下并有天下,别白黑而定一尊;而私学乃相与非法教之制,闻令下,即各以其私学议之,入则心非,出则巷议,非主以为名,异趣以为高⑦,率群下以造谤。如此不禁,则主势降乎上,党与成乎下⑧。禁之便。臣请诸有文学《诗》、《书》百家语者⑨,蠲除去之⑩。令到满三十日弗去,黥为城旦?。所不去者,医药卜筮种树之书。若有欲学者,以吏为师。”始皇可其议?,收去《诗》、《书》百家之语以愚百姓,使天下无以古非今。明法度,定律令,皆以始皇起。同文书。治离宫别馆,周遍天下。明年,又巡狩⒀,外攘四夷⒁,斯皆有力焉。

①王:统治。用如动词。②支辅:膀臂辅佐。支,通“肢”。③卒:通“猝”,仓猝,突然。④面谀:当人之面,阿谀奉承。⑤绌:通“黜”。贬斥,废退。⑥私学:指当时诸子百家的学说。⑦异趣(qū区):标新立异,与朝廷持有不同政见。趣,趋向。⑧党与:私人帮派。⑨文学:文章学问,泛指所有的文化典籍。《诗》:《诗经》,我国第一部诗歌总集,又为儒家经典。《书》:《尚书》,是现存最早的关于上古时典章文献的汇编。亦为儒家经典。百家语:诸子百家的著作。⑩蠲:除,废除。?黥:同“剠”。古代肉刑的一种,即墨刑,以刀刺人面额然后用墨涅之。城旦:秦汉时刑名,判处四年筑城劳役。?可:同意,批准。⒀巡狩:巡视。⒁攘:排除,平定。

斯长男由为三川守①,诸男皆尚秦公主②,女悉嫁秦诸公子。三川守李由告归咸陽,李斯置酒于家,百官长皆前为寿③,门廷车骑以千数。李斯喟然而叹曰④:“嗟乎!吾闻之荀卿曰‘物禁大盛’。夫斯乃上蔡布衣,闾巷之黔首,上不知其骛下⑤,遂擢至此⑥。当今人臣之位无居臣上者,可谓富贵极矣。物极则衰,吾未知所税驾也⑦!”

①守:郡守,一郡的行政长官。②尚:奉事,匹配,后专指娶帝王之女。③寿:敬酒祝贺。④喟然:长叹的样子。⑤驽下:才能低下。⑥擢:提拔。⑦税驾:犹言解驾,停车。指休息或归宿。

始皇三十七年十月,行出游会稽,并海上,北抵琅邪。丞相斯、中车府令赵高兼行符玺令事①,皆从。始皇有二十余子,长子扶苏以数直谏上,上使监兵上郡,蒙恬为将。少子胡亥爱,请从,上许之。余子莫从。

其年七月②,始皇帝至沙丘,病甚,令赵高为书赐公子扶苏曰:“以兵属蒙恬,与丧会咸陽而葬。”书已封,未授使者,始皇崩。书及玺皆在赵高所,独子胡亥、丞相李斯、赵高及幸宦者五六人知始皇崩,余群臣皆莫知也。李斯以为上在外崩,无真太子③,故秘之。置始皇居辒辌车中④,百官奏事上食如故,官者辄从辒辌可诸奏事。

①行:暂时代管。②其年七月:因当时以十月为岁首,所以才十月在前,七月在后。③真太子:正式确立的太子。④辒辌车:古代一种既能保温又能通风凉爽的卧车。

赵高因留所赐扶苏玺书①,而谓公子胡亥曰:“上崩,无诏封王诸子而独赐长子书。长子至,即立为皇帝,而子无尺寸之地,为之奈何?”胡亥曰:“固也。吾闻之,明君知臣,明父知子。父捐命②,不封诸子,何可言者!”赵高曰:“不然。方令天下之权,存亡在子与高及丞相耳,愿子图之。且夫臣人与见臣于人③,制人与见制于人,岂可同日道哉!”

胡亥曰:“废兄而立弟,是不义也;不奉父诏而畏死,是不孝也;能薄而材谫④,强因人之功,是不能也;三者逆德,天下不服,身殆倾危⑤,社稷不血食⑥。”高曰:“臣闻汤、武杀其主,天下称义焉,不为不忠。卫君杀其父,而卫国载其德,孔子著之,不为不孝。夫大行不小谨,盛德不辞让,乡曲各有宜而百官不同功⑦。故顾小而忘大,后必有害;狐疑犹豫,后必有悔。断而敢行,鬼神避之,后有成功。愿子遂之!”胡亥喟然叹曰:“今大行未发⑧,丧礼未终,岂宜以此事干丞相哉⑨!”赵高曰:“时乎时乎,间不及谋⑩!赢粮跃马?,唯恐后时!”

①玺书:盖过皇帝印玺的文书。②捐命:舍弃生命,临终。③臣人:驾驭群臣。④谫:浅陋。⑤殆:近,差不多。倾危:倒覆,即被杀。⑥社稷:土神和谷神,代指国家。血食:古代杀牲畜取血,用以祭祀,古称祭祀为血食。⑦乡曲:犹言乡下。以其偏处一隅,故称。后引申为乡里。⑧大行:一去不返。臣下因讳言皇帝死亡,故以大行来作比喻。⑨干:求,麻烦。⑩间:空隙,指时间,机会。极言时间之紧迫。?赢:携带,背负。

胡亥既然高之言①,高曰:“不与丞相谋,恐事不能成,臣请为子与丞相谋之。”高乃谓丞相斯曰:“上崩,赐长子书,与丧会咸陽而立为嗣②。书未行,今上崩,未有知者也。所赐长子书及符玺皆在胡亥所,定太子在君侯与高之口耳③。事将何如?”斯曰:“安得亡国之言!此非人臣所当议也!”高曰:“君侯自料能孰与蒙恬④?功高孰与蒙恬?谋远不失孰与蒙恬?无怨于天下孰与蒙恬?长子旧而信之孰与蒙恬?”

斯曰:“此五者皆不及蒙恬,而君责之何深也?”高曰:“高固内官之厮役也⑤,幸得以刀笔之文进入秦宫⑥,管事二十余年,未尝见秦免罢丞相功臣有封及二世者也,卒皆以诛亡。皇帝二十余子,皆君之所知。长子刚毅而武勇,信人而奋士⑦,即位必用蒙恬为丞相,君侯终不怀通侯之印遍于乡里,明矣。高受诏教习胡亥,使学以法事数年矣⑧,未尝见过失。慈仁笃厚⑨,轻财重士,辩于心而诎于口⑩,尽礼敬士,秦之诸子未有及此者,可以为嗣。君计而定之。”斯曰:“君其反位?!斯奉主之诏,听天之命,何虑之可定也?”

高曰:“危可安也,安可危也,安危不定,何以贵圣?”斯曰:“斯,上蔡闾巷布衣也,上幸擢为丞相,封为通侯,子孙皆至尊位重禄者,故将以存亡安危属臣也。岂可负哉!夫忠臣不避死而庶几?,孝子不勤劳而见危,人臣各守其职而已矣。君其勿复言,将令斯得罪。”高曰:“盖闻圣人迁徙无常(13),就变而从时(14),见末而知本,观指而睹归,物固有之,安得常法哉!方今天下之权命悬于胡亥,高能得志焉(15)。且夫从外制中谓之惑,从下制上谓之贼。故秋霜降者草花落,水摇动者万物作(16),此必然之效也。君何见之晚?”

斯曰:“吾闻晋易太子(17),三世不安;齐桓兄弟争位(18),身死为戮;纣杀亲戚(19),不听谏者,国为丘墟,遂危社稷,三者逆天,宗庙不血食。斯其犹人哉,安足为谋!”高曰:“上下合同,可以长久;中外若一,事无表里。君听臣之计,即长有封侯,世世称孤,必有乔、松之寿(20),孔、墨之智(21)。今释此而不从,祸及子孙,足以为寒心。善者因祸为福,君何处焉?”斯乃仰天而叹,垂泪太息曰(22):“嗟乎!独遭乱世,既以不能死(23),安托命哉(24)!”于是斯乃听高。高乃报胡亥曰:“臣请奉太子之明命以报丞相,丞相斯敢不奉令!”

①然:同意,赞成。②嗣:继承人。③君侯:古时称列侯为君侯。④孰与:与……比,哪一个……,哪里比得上。⑤内官:宦官。厮役:奴仆。⑥刀笔之文:指刑法文书。⑦信人:待人以诚。奋士:善于激励部下,使之为自己效忠。⑧法事:有关法律之事。⑨笃厚:老实厚道。⑩辩:通“辨”。能明辨是非,即聪明之意。诎:言语迟顿。?反位:犹言回到本来的职位上。反,通“返”。?庶几:相近,差不多。此处是荀且从事之意。⒀迁徙:迁移。引申为善变。⒁就变:服从于变化。从时:顺应潮流。

⒂得志:揣测出其心思。⒃水摇动:指春天冰雪消融。万物作:指万物生长。⒄晋易太子:春秋时晋献公宠爱妃子骊姬,迫使太子申生自杀,改立骊姬子奚齐为太子,导致晋国长期混乱。详见卷三十九《晋世家》。⒅齐桓兄弟争位:春秋时齐桓公和他的哥哥公子纠争位,桓公掌权后,迫使鲁国杀死公子纠。详见卷三十二《齐太公世家》。⒆纣杀亲戚:指商纣杀死其叔父比干。事见卷三《殷本纪》。⒇乔、松:指王子乔、赤松子。二人都是古代传说中的仙人。(21)孔、墨:指孔丘、墨翟。(22)太息:叹息。(23)以通“已”。(24)托命:托身。

于是乃相与谋,诈为受始皇诏丞相,立子胡亥为太子。更为书赐长子扶苏曰:“朕巡天下①,祷祠名山诸神以延寿命②。今扶苏与将军蒙恬将师数十万以屯边③,十有余年矣,不能进而前,士卒多秏,无尺寸之功,乃反数上书直言诽谤我所为,以不得罢归为太子,日夜怨望④。扶苏为人子不孝,其赐剑以自裁!将军蒙恬与扶苏居外,不匡正,宜知其谋。为人臣不忠,其赐死,以兵属裨将王离⑤。”封其书以皇帝玺,遣胡亥客奉书赐扶苏于上郡。

使者至,发书,扶苏泣,入内舍,欲自杀。蒙恬止扶苏曰:“陛下居外,未立太子,使臣将三十万众守边,公子为监,此天下重任也。今一使者来,即自杀,安知其非诈?请复请,复请而后死,未暮也⑥。”使者数趣之⑦。扶苏为人仁,谓蒙恬曰:“父而赐子死,尚安复请!”即自杀。蒙恬不肯死,使者即以属吏,系于陽周。

①朕:古人的自称,从秦始皇起,专门用作皇帝自称。②祷祠:祈祷祭祠。③将师:率领军队。将,用如动词。屯边:在边境上驻守。④怨望:怨恨不满。⑤裨将:副将,偏将。⑥暮:晚也。⑦趣:催促。

使者还报,胡亥,斯,高大喜。至咸陽,发丧,太子立为二世皇帝。以赵高为郎中令,常侍中用事①。

①侍中:指在宫中服侍皇帝。用事:掌握大权。

二世燕居①,乃召高与谋事,谓曰:“夫人生居世间也,譬犹骋六骥过决隙也②。吾既已临天下矣③,欲悉耳目之所好④,穷心志之所乐,以安宗庙而乐万姓⑤,长有天下,终吾年寿,其道可乎?”高曰:“此贤主之所能行也,而昏乱主之所禁也。臣请言之,不敢避斧钺之诛⑥,愿陛下少留意焉⑦。夫沙丘之谋,诸公子及大臣皆疑焉,而诸公子尽帝兄,大臣又先帝之所置也。今陛下初立,此其属意怏怏皆不服,恐为变。且蒙恬已死,蒙毅将兵居外,臣战战栗栗⑧,唯恐不终。且陛下安得为此乐乎?”

二世曰:“为之奈何?”赵高曰:“严法而刻刑,令有罪者相坐诛⑨,至收族⑩,灭大臣而远骨肉;贫者富之,贱者贵之。尽除去先帝之故臣,更置陛下之所亲信者近之。此则陰德归陛下?,害除而奸谋塞,群臣莫不被润泽,蒙厚德,陛下则高枕肆志宠乐矣。计莫出于此。”二世然高之言,乃更为法律。于是群臣诸公子有罪,辄下高,令鞠治之?。杀大臣蒙毅等,公子十二人僇死咸陽市⒀,十公主矺死于杜⒁,财物入于县官⒂,相连坐者不可胜数。

①燕居:闲居。燕,通“宴”。②骋:奔驰。六骥:六匹骏马。此处指六匹骏马所驾的车子。决隙:缝隙。③临:统治。④悉:全部,尽。与下句的“穷”同一意思。⑤宗庙:天子、诸侯祭祀祖先的住处,这里代指国家。⑥斧钺:本指两种兵器,此处泛指刑罚、杀戮。⑦少:通“稍”。稍稍。⑧战战栗栗:惊慌恐惧的样子。栗,同“慄”。⑨相坐:连带治罪。⑩收族:满门抄斩。族,灭族。?陰德:暗中施德于人。?鞠治:审理法办。鞠,同“鞫”。审讯犯人。⒀僇:通“戮”。杀。⒁矺:古代一种分裂肢体的酷刑。意同“磔”。⒂县官:指皇帝。

公子高欲奔,恐收族,乃上书曰:“先帝无恙时①,臣入则赐食,出则乘舆。御府之衣②,臣得赐之;中厩之宝马③,臣得赐之。臣当从死而不能,为人子不孝,为人臣不忠。不忠者无名以立于世,臣请从死,愿葬郦山之足④。唯上幸哀怜之。”书上,胡亥大悦,召赵高而示之,曰:“此可谓急乎?”赵高曰:“人臣当忧死而不暇,何变之得谋!”胡亥可其书,赐钱十万以葬。

①无恙:无病,健在。②御府:官署名,掌管皇帝衣服。③中厩:国君养马的地方。④郦山:即骊山。秦始皇陵墓所在地,今陕西临潼县东南。

法令诛罚日益刻深,群臣人人自危,欲畔者众①。又作阿房之宫,治直〔道〕、驰道,赋敛愈重、戍徭无已。于是楚戍卒陈胜、吴广等乃作乱,起于山东,杰俊相立,自置为侯王,叛秦,兵至鸿门而却。李斯数欲请间谏②,二世不许。而二世责问李斯曰:“吾有私议而有所闻于韩子也③,曰:‘尧之有天下也,堂高三尺,采椽不斫④,茅茨不翦,虽逆旅之宿不勤于此矣⑤。冬日鹿裘,夏日葛衣⑥,粢粝之食⑦,藜藿之羹⑧,饭土匦⑨,啜土铏⑩,虽监门之养不觳于此矣?。禹凿龙门,通大夏,疏九河,曲九防,决渟水致之海?,而股无胈⒀,胫无毛⒁,手名胼胝⒂,面目黎黑,遂以死于外,葬于会稽,臣虏之劳不烈无此矣’。

然则夫所贵于有天下者,岂欲苦形劳神,身处逆旅之宿,口食监门之养,手持臣虏之作哉⒃?此不肖人之所勉也,非贤者之所务也。彼贤人之有天下也,专用天下适己而已矣,此所以贵于有天下也。夫所谓贤人者,必能安天下而治万民,今身且不能利,将恶能治天下哉!笔吾愿赐志广欲,长享天下而无害,为之奈何?”李斯子由为三川守,群盗吴广等西略地,过去弗能禁。章邯以破逐广等兵,使者履案三川相属⒄,诮让斯居三公位⒅,如何令盗如此。李斯恐惧,重爵禄,不知所出,乃阿二世意,欲求容,以书对曰:

①畔:通“叛”。②请间:希望能给个机会,单独和皇帝谈话。间,间隙。③韩子:指韩非。下文所引见《韩非子·五蠹》。④采:木名,即柞木。斫(zhuó,浊):砍,削。⑤逆旅:旅店。⑥葛衣:麻布衣。⑦粢粝:粗劣的食物。⑧藜藿:藜草和豆叶,贫者之所食。⑨土匦:陶土制的食器。⑩土铏:陶土制的罐钵。?监门:看门人。觳(qùe,确):简陋。?渟水:积水。(13)股:大腿。胈(bá拔):白肉。(14)胫:小腿。(15)胼胝:手掌和脚掌上的厚皮,俗称老茧。(16)臣虏:奴隶,仆役。(17)覆案:查讯,核实。属:连接。(18)诮让:责备。

夫贤主者,必且能全道而行督责之术者也①,督责之,则臣不敢不竭能以徇其主矣②。此臣主之分定③,上下之义明,则天下贤不肖莫敢不尽心竭任以徇其君矣。是故主独制于天下而无所制也。能穷乐之极矣,贤明之主也,可不察焉。

故申子曰:“有天下而不姿睢④,命之曰以天下为桎梏”者⑤,无他焉,不能督责,而顾以其身劳于天下之民,若尧,禹然,故谓之“桎梏”也。夫不能修申、韩之明术,行督责之道,专以天下自适也,而徒务苦形劳神,以身徇百姓,则是黔首之役,非畜天下者也⑥,何足贵哉!夫以人徇己,则己贵而人贱;以己徇人,则己贱而人贵。故徇人者贱,而人所徇者贵,自古及今,未有不然者也。凡古之所为尊贤者,为其贵也;而所为恶不尚者,为其贱也。而尧、禹以身徇天下者也,因随而尊之,则亦失所为尊贤之心矣,夫可谓大缪矣⑦。谓之为“桎梏”,不亦宜乎?不能督责之过也。

①督责:督察臣下的过失而处以刑罚。②徇:通“殉”。为某种目的而献身。③分:职分,名分。④申子:指申不害。姿睢:纵情肆欲。⑤桎梏:脚镣和手铐。⑥畜:统治,占有。⑦缪:通“谬”。错误。

故韩子曰“慈母有败子而严家无格虏”者①,何也?则能罚之加焉必也。故商君法,刑弃灰于道者。夫弃灰,薄罪也,而被刑,重罚也。彼唯明主为能深督轻罪。夫罪轻且督深,而况有重罪乎?故民不敢犯也。是故韩子曰“布帛寻常②,庸人不释,铄金百溢③,盗跖不搏”者,非庸人之心重,寻常之利深,而盗跖之欲浅也;又不以盗跖之行,为轻百镒之重也。搏必随手刑,则盗跖不搏百镒;而罚不必行也,则庸人不释寻常。

是故城高五丈,而楼季不轻犯也;泰山之高百仞④,而跛牧其上⑤。夫楼季也而难五丈之限,岂跛也而易百仞之高哉?峭堑之势异也。明主圣王之所以能久处尊位,长执重势,而独擅天下之利者,非有异道也,能独断而审督责,必深罚,故天下不敢犯也。今不务所以不犯⑥,而事慈母之所以败子也,则亦不察于圣人之论矣。夫不能行圣人之术,则舍为天下役何事哉?可不哀邪!

①格虏:强悍的奴隶。②寻常:古以八尺为寻,十六尺为常,故以之指较短的长度。③铄金:成色好的金子。铄,美。溢:通“镒”,古代的衡量单位,一镒为二十两或二十四两。百溢,以喻其多。④仞:古代长度单位,一仞为八尺或七尺。百仞,以喻其高。跛:瘸腿的羊。,母羊。但从上下文的对称来考虑,上云“楼季”,此应代指跛腿的牧羊人。⑥务:致力,从事。

且夫俭节仁义之人立于朝,则荒肆之乐辍矣①;谏说论理之臣间于侧,则流漫之志诎矣②;烈士死节之行显于世,则婬康之虞废矣③。故明主能外此三者④,而独操主术以制听从之臣,而修其明法,故身尊而势重也。凡贤主者,必将能拂世磨俗⑤,而废其所恶,立其所欲,故生则有尊重之势,死则有贤明之谥也。是以明君独断,故权不在臣也。然后能灭仁义之涂⑥,掩驰说之口,困烈士之行,塞聪掩明⑦,内独视听⑧,故外不可倾以仁义烈士之行,而内不可夺以谏说忿争之辩。

故能荦然独行恣睢之心而莫之敢逆⑨。若此然后可谓能明申、韩之术,而修商君之法。法修术明而天下乱者,未之闻也。故曰“王道约而易操”也。唯明主为能行之。若此则谓督责之诚,则臣无邪,臣无邪则天下安,天下安则主严尊,主严尊则督责必,督责必则所求得,所求得则国家富,国家富则君乐丰。故督责之术设,则所欲无不得矣。群臣百姓救过不给,何变之敢图?若此则帝道备,而可谓能明君臣之术矣⑩。虽申、韩复生,不能加也。

①辍:中断,停止。②流漫:放肆无忌。诎:收敛,绝止。③婬康之虞:指纵情享受的娱乐。虞,通“娱”,娱乐。④外:排斥。用如动词。⑤拂世磨俗:扭转世俗的风气,使之服从自己。⑥涂:通“途”。途径。⑦塞聪掩明:塞上耳朵,蒙上眼睛。⑧内独视听:即内视独听,一切全凭自己的眼光、见解行事。⑨荦然:卓然独立的样子。⑩君臣:驾驭群臣。

书奏,二世悦。于是行督责益严,税民深者为明吏①。二世曰:“若此则可谓能督责矣。”刑者相半于道,而死人日成积于市②。杀人众者忠臣。二世曰:“若此则可谓能督责矣。”

初,赵高为郎中令,所杀及报私怨众多,恐大臣入朝奏事毁恶之③,乃说二世曰:“天子所以贵者,但以闻声,群臣莫得见其面,故号曰“朕”。且陛下富于春秋④,未必尽通诸事,今坐朝廷,谴举有不当者⑤,则见短于大臣,非所以示神明于天下也。且陛下深拱禁中⑥,与臣及侍中习法者待事,事来有以揆之⑦。如此则大臣不敢奏疑事,天下称圣主矣。”二世用其计,乃不坐朝廷见大臣,居禁中。赵高常侍中用事,事皆决于赵高。

①税民:向百姓征税。②成积:成堆。③毁恶:说人的坏话。④富于春秋:意指年纪还轻。春秋,代指年龄。⑤谴举:谴责和荐举,实即指惩罚和奖励。⑥拱:拱手,谓闲适,无所事事。⑦揆:研究,参议。

高闻李斯以为言,乃见丞相曰:“关东群盗多,今上急益发繇治阿房宫①,聚狗马无用之物。臣欲谏,为位贱。此真君侯之事,君何不谏?”李斯曰:“固也,吾欲言之久矣。今时上不坐朝廷,上居深宫,吾有所言者,不可传也,欲见无间。”赵高谓曰:“君诚能谏,请为君候上间语君。”于是赵高待二世方燕乐②,妇女居前,使人告丞相:“上方间,可奏事。”丞相至宫门上谒,如此者三。

二世怒曰:“吾常多闲日,丞相不来。吾方燕私,丞相辄来请事。丞相岂少我哉③?且固我哉④?”赵高因曰:“如此殆矣⑤!夫沙丘之谋,丞相与焉。今陛下已立为帝,而丞相贵不益,此其意亦望裂地而王矣。且陛下不问臣,臣不敢言。丞相长男李由为三川守,楚盗陈胜等皆丞相傍县之子⑥,以故楚盗公行,过三川,城守不肯击。高闻其文书相往来,未得其审⑦,故未敢以闻。且丞相居外,权重于陛下。”二世以为然。欲案丞相⑧,恐其不审,乃使人案验三川守与盗通状。李斯闻之。

①繇:通“徭”。徭役,此处指服徭役的民工。②燕乐:在寝室安居。③少:轻视,看不起。④固:鄙陋。⑤殆:危险。⑥傍县:旁县,邻县。⑦审:真实情况。⑧案:审讯法办。

是时二世在甘泉①,方作觳抵优俳之观②。李斯不得见,因上书言赵高之短曰:“臣闻之,臣疑其君③,无不危国;妾疑其夫,无不危家。今有大臣于陛下擅利擅害④,与陛下无异,此甚不便。昔者司城子罕相宋,身行刑罚,以威行之,期年遂劫其君⑤。田常为简公臣,爵列无敌于国,私家之富与公家均,布惠施德,下得百姓,上得群臣,陰取齐国,杀宰予于庭,即弑简公于朝⑥,遂有齐国。此天下所明知也。今高有邪佚之志,危反之行,如子罕相宋也;私家之富,若田氏之于齐也。

兼行田常、子罕之逆道而劫陛下之威信,其志若韩玘为韩安相也。陛下不图⑦,臣恐其为变也。”二世曰:“何哉?夫高,故宦人也,然不为安肆志,不以危易心,絜修善,自使至此,以忠得进,以信守位,朕实贤之,而君疑之,何也?且朕少失先人,无所识知,不习治民,而君又老,恐与天下绝矣⑧。朕非属赵君⑨,当谁任哉?且赵君为人精廉强力,下知人情,上能适朕,君其勿疑。”李斯曰:“不然。夫高,故贱人也,无识于理,贪欲无厌,求利不止,列势次主⑩,求欲无穷,臣故曰殆。”二世已前信赵高,恐李斯杀之,乃私告赵高。高曰:“丞相所患者独高,高已死,丞相即欲为田常所为。”于是二世曰:“其以李斯属郎中令?。”

①甘泉:汉宫名。②觳抵:同“角抵”,角力。优俳:古代的杂戏表演。③疑:通“拟”。比,即势力接近,不相上下。④擅:专任,独揽。⑤期年:一周年。⑥弑(shì,式):下杀上古代谓之弑。⑦图:指提前防备,设法对付。⑧绝:隔绝。⑨属:托付。这里有依靠的意思。⑩列势:地位,权势。?属郎中令:交给郎中令赵高查办。

赵高案治李斯。李斯拘执束缚①,居囹圄中②,仰天而叹曰:“嗟乎!悲夫!不道之君,何可为计哉!昔者桀杀关逢龙,纣杀王子比干,吴王夫差杀伍子胥。此三臣者,岂不忠哉!然而不免于死,身死而所忠者非也。今吾智不及三子,而二世之无道过于桀、纣、夫差,吾以忠死,宜矣。且二世之治岂不乱哉!日者夷其兄弟而自立也③,杀忠臣而贵贱人,作为阿房之宫,赋敛天下。吾非不谏也,而不吾听也④。凡古圣王,饮食有节,车器有数,宫室有度,出令造事,加费而无益于民利者禁,故能长久治安。令行逆于昆弟⑤,不顾其咎⑥;侵杀忠臣,不思其秧;大为宫室,厚赋天下,不爱其费。三者已行,天下不听。今反者已有天下之半矣,而心尚未寤也⑦,而以赵高为佐,吾必见寇至咸陽,麇鹿游于朝也。”

①拘执束缚:被捕后套上刑具。②囹圄:监狱。③日者:指不久以前。④不吾听:即“不听吾”。⑤行逆:倒行逆施。昆弟:兄弟。⑥咎:祸患。⑦寤:通“悟”。觉悟,醒悟。

于是二世乃使高案丞相狱,治罪,责斯与子由谋反状,皆收捕宗族宾客。赵高治斯,榜掠千余①,不胜痛,自诬服②。斯所以不死者,自负其有功,实无反心,幸得上书自陈,幸二世之寤而赦之。李斯乃从狱中上书曰:“臣为丞相治民,三十余年矣。逮秦之地狭隘③。先王之时秦地不过千里,兵数十万。臣尽薄材,谨奉法令,陰行谋臣④,资之金玉,使游说诸侯,陰修甲兵,饰政教,官斗士⑤,尊功臣,盛其爵禄,故终以胁韩弱魏,破燕、赵、夷齐、楚,卒兼六国,虏其王,立秦为天子。

罪一矣。地非不广,又北逐湖、貉⑥,南定百越,以见秦之强。罪二矣。尊大臣,盛其爵位,以固其亲。罪三矣。立社稷,修宗庙,以明主之贤。罪四矣。更克画⑦,平斗斛度量文章⑧,布之天下,以树秦之名。罪五矣。治驰道,兴游观,以见主之得意。罪六矣。缓刑罚,薄俺敛,以遂主得众之心,万民戴主,死而不忘。罪七矣。若斯之为臣者,罪足以死固久矣。上幸尽其能力,乃得至今,愿陛下察之!”书上,赵高使吏弃去不奏,曰:“囚安得上书!”

①榜掠:严刑拷打。②诬服:冤屈地招供服罪。③逮:及,正赶上。④行:派遣,派出。⑤官:用如动词,授官给……人。⑥貉:通“貊”。⑦克画:指尺度和衡器上刻下的标志。克,通“刻”。⑧平:统一。斛(hú,胡):量器,一斛为十斗。文章:即文字。

赵高使其客十余辈诈为御史、谒者,侍中,更往覆讯斯①。斯更以其实对,辄使人复榜之。后二世使人验斯,斯以为如前,终不敢更言,辞服②。奏当上,二世喜曰:“微赵君③,几为丞相所卖④。”及二世所使案三川之守至,则项梁已击杀之。使者来,会丞相下吏,赵高皆妄为反辞。

二世二年七月,具斯五刑⑤,论腰斩咸陽市。斯出狱,与其中子俱执,顾谓其中子曰⑥:“吾欲与若复牵黄犬俱出上蔡东门逐狡兔,岂可得乎!”遂父子相哭,而夷三族。

①更:更替,轮流。②辞服:招供认罪。③微:没有。④几:近,差不多。⑤五刑:古代的五种轻重不等的刑罚,对其内容历代说法不一。⑥中子:次子。

李斯已死,二世拜赵高为中丞相,事无大小辄决于高。高自知权重,乃献鹿,谓之马。二世问左右:“此乃鹿也?”左右皆曰:“马也。”二世惊,自以为惑①,乃召太卜,令卦之。太卜曰:“陛下春秋郊祀,奉宗庙鬼神,斋戒不明②,故至于此。可依盛德而明斋戒。”于是乃入上林斋戒。日游弋猎③,有行人入上林中,二世自射杀之。赵高教其女婿咸陽令阎乐劾不知何人贼杀人移上林④,高乃谏二世曰:“天子无故贼杀不辜人⑤,此上帝之禁也,鬼神不享⑥,天且降殃,当远避宫以禳之⑦。”二世乃出居望夷之宫。

①惑:受盅惑而迷乱。②斋戒不明:指在斋戒时不够虔诚。③弋猎:射猎。④劾:弹劾。贼杀:杀害。⑤不辜人:无罪之人。⑥不享:不享用祭祀品,即不接受祭祀。⑦禳:祈祷以消除灾祸。

留三日,赵高诈诏卫士,令士皆素服持兵内乡①,入告二世曰:“山东群盗兵大至!”二世上观而见之,恐惧,高即因劫令自杀②,引玺而佩之,左右百官莫从,上殿,殿欲坏者三。高自知天弗与,群臣弗许,乃召始皇弟③,授之玺。

子婴即位,患之,乃称疾不听事,与宦者韩谈及其子谋杀高。高上谒,请病④,因召入,令韩谈刺杀之,夷其三族。

子婴立三月,沛公兵从武关入,至咸陽,群臣百官皆畔,不適⑤。子婴与妻子自系其颈以组⑥,降轵道旁。沛公因以属吏,项王至而斩之,遂以亡天下。

①乡:通“向”。②劫:强迫。③卷六《秦始皇本纪》谓“立二世之兄子公子婴为秦王”。④请病:询问病情。⑤不適(dí,敌):不加抵抗。適,通“敌”。⑥自系其颈以组:这是古代君主投降的礼节。组,丝带。

太史公曰:李斯以闾阎历诸侯,入事秦,因以瑕衅,以辅始皇,卒成帝业,斯为三公,可谓尊用矣。斯知《六艺》之归①,不务明政以补主上之缺,持爵禄之重,阿顺苟合,严威酷刑,听高邪说,废適立庶②。诸侯已畔,斯乃欲谏争,不亦末乎!人皆以斯极忠而被五刑死,察其本,乃与俗议之异。不然,斯之功且与周、召列矣③。

①《六艺》:即“六经”。指《诗》、《书》、《礼》、《乐》、《易》、《春秋》。归:旨归,要旨。②废適立庶:废掉嫡长子而立庶出之子。適,通“嫡”,指扶苏。庶,指胡亥。③周、召:指周公姬旦,召公姬奭。

【译文】

李斯是楚国上蔡人。他年轻的时候,曾在郡里当小吏,看到办公处附近厕所里的老鼠在吃脏东西,每逢有人或狗走来时,就受惊逃跑。后来李斯又走进粮仓,看到粮仓中的老鼠,吃的是屯积的粟米,住在大屋子之下,更不用担心人或狗惊扰。于是李斯就慨然叹息道:“一个人有出息还是没出息,就如同老鼠一样,是由自己所处的环境决定的。”

于是李斯就跟荀子学习帝王治理天下的学问。学业完成之后,李斯估量楚王是不值得侍奉的,而六国国势都已衰弱,没有为它们建功立业的希望,就想西行到秦国去。在临行之前,向荀子辞行说:“我听说一个人若遇到机会,千万不可松懈错过。如今各诸侯国都争取时机,游说之士掌握实权。现在秦王想吞并各国,称帝治理天下,这正是平民出身的政治活动家和游说之士奔走四方、施展抱负的好时机。地位卑贱,而不想着去求取宝名富贵,就如同禽兽一般,只等看到现成的肉才想去吃,白白长了一副人的面孔勉强直立行走。所以最大的耻辱莫过于卑贱,最大悲哀莫过于贫穷。长期处于卑贱的地位和贫困的环境之中,却还要非难社会、厌恶功名利禄,标谤自己与世无争,这不是士子的本愿。所以我就要到西方去游说秦王了。”

到秦国之后,正赶上秦庄襄王去世,李斯就请求充当秦相国文信侯吕不韦的舍人;吕不韦很赏识他,任命他为郎官。这样就使得李斯有游说的机会,他对秦王说:“平庸的人往往失去时机,而成大功业的人就在于他能利用机会并能下狠心。从前秦穆公虽称霸天下,但最终没有东进吞并山东六国,这是什么原因呢?原因在于诸侯的人数还多,周朝的德望也没有衰落,因此五霸交替兴起,相继推尊周朝。

自从秦孝公以来,周朝卑弱衰微,诸侯之间互相兼并,函谷关以东地区化为六国,秦国乘胜奴役诸侯已经六代。现如今诸侯服从秦国就如同郡县服从朝廷一样。以秦国的强大,大王的贤明,就象扫除灶上的灰尘一样,足以扫平诸侯,成就帝业,使天下统一,这是万世难逢的一个最好时机。倘若现在懈怠而不抓紧此事的话,等到诸侯再强盛起来,又订立合纵的盟约,虽然有黄帝一样的贤明,也不能吞并它们了。”秦始皇就任命李斯为长史,听从了他的计谋,暗中派遣谋士带着金玉珍宝去各国游说。对各国著名人物能收买的,就多送礼物加以收买;不能收买的,就用利剑把他们杀掉。这些都是离间诸侯国君臣关系的计策,接着,秦王就派良将随后攻打。秦王任命李斯为客卿。

恰在此时韩国人郑国以修筑渠道为名,来到秦国做间谍,不久被发觉。秦国的王族和大臣们都对秦王说:“从各诸侯国来奉事秦王的人,大都是为他们的国君游说,以离间秦国而已,请求大王把客卿一概驱逐。”李斯也在计划好的要驱逐的客卿之列。于是李斯就上书说:

听说官员们议论要驱逐客卿,我私下认为这是错误的。从前秦穆公招揽贤才,从西戎找到由余,从东边楚国的苑地得到了百里奚,从宋国迎来了蹇(jiǎn,减)叔,从晋国招来了丕豹、公孙友。这五个人都不生在秦国,而秦穆公重用他们,吞并了二十多个国家,也就得以在西戎称霸。秦孝公采用商鞅的新法,移风易俗,人民因此殷实兴盛,国家因此富足强大,百姓们愿意为国家效力,其它国家也诚心归顺,击败了楚国、魏国的军队,功取了千里土地,至今政治安定,国家强盛。

秦惠王用张仪的计策,功取了三川地区,向西又吞并了巴、蜀,向北占领了上郡,向南攻占了汉中,囊括九夷,控制鄢、郢,在东面占据了险要的成皋,割取了肥沃的土地,并进一步瓦解了六国的合纵联盟,使他们面向西方,奉事秦国,功业一直延续到今天。秦昭王得范睢(suī,尿),废黜穰侯,驱逐华陽君,使公室强大,杜绝了私门权贵的势力,像蚕吃桑叶一般,逐渐吞并诸侯的土地,终于使秦国奠定了统一天下大业的基础。这四位君主,都是依靠了别国客卿的力量。由此看来,客卿有哪一点对不起秦国呢?假使这四位君主拒绝客卿而不接受他们,疏远士人而不重用,这就使秦国既无富足之实,又无强大之名。

现在皇上您罗致昆山的美玉,得到随侯之珠、和氏之璧,挂着明月珠,佩着太阿剑,驾着纤离马,竖着翠凤旗,摆着灵鼍鼓。以上这些宝物,并没有一样是秦国出产的,但陛下您非常喜爱它们,这是为什么呢?若是一定要秦国所产然后才使用的话,那么夜光之璧就不能用来装饰朝廷,犀角象牙制品就不能为您所赏玩,郑国、卫国的美女也不能列于您的后宫之中,??(juétí,决提)良马也不能填满您的马棚。

江南的金锡也不该用,西蜀的丹青也不应用来当颜料。您用来装饰后宫、充当姬妾、赏心乐意、怡目悦耳的,一定要出自秦国然后才用的话,那么,用宛地珍珠装饰的簪子,玑珠镶嵌的耳坠,东阿白绢缝制的衣服、刺绣华美的装饰品,就不能进献在您的面前,那时髦而又高雅,漂亮而又文静的赵国女子不能侍立在您的身边。而那些敲打瓦坛瓦罐、弹着秦筝、拍着大腿、呜呜叫喊以满足欣赏要求的,这才是正宗的秦国音乐。象《郑》、《卫》、《桑间》、《昭》、《虞》、《武》、《象》这些乐曲,则是其他国家的音乐。

现在您抛弃敲打瓦坛瓦罐这一套秦国音乐而听《郑》、《卫》之声,不去听弹筝而欣赏《昭》、《虞》之曲,这是什么原因呢?说穿了,只不过是图眼前快乐,以满足耳目观赏需求而已。而现在您用人却不是这样,不问此人能用不能用,也不问是非曲直,只要不是秦国人一律辞退,只要是客卿一律驱逐。这样看来,陛下所看重的是美女、音乐、珍珠、宝玉,所轻视的是人才了。这并不是统一天下、制服诸侯的方法。

我听说过土地广阔所产粮食就丰富,国家广大人口就众多,军队强盛士兵就勇敢。所以泰山不排斥泥土,才能堆积得那样高大;河海不挑剔细小的溪流,才能变得如此深广;而成就王业的人不抛弃广大民众,才能显出他的盛德。所以地无论东南西北,民众不分这国那国,一年四季五谷丰登,鬼神赐予福泽,这就是五帝三王无敌于天下的原因所在。而现在陛下您抛弃了百姓来帮助敌国,排斥宾客而使他们为其他诸侯国建立功业,使天下有才之士后退而不敢西行,停住脚步而不敢进入秦国,这正是人们所说的“借武器给敌人,送粮食给盗贼”啊!

非秦国出产的物品,值得珍视的很多;非秦国出生的士人,愿意效忠的也不少。现在您驱逐客卿来资助敌国,损害百姓以帮助仇人,在内部削弱自己而在外面又和诸侯结下怨恨,这样下去,要使国家没有危险,是不可能的。

于是,秦王就废除了逐客令,恢复了李斯的官职,终于采用了他的计谋,他的官位也升到廷尉之职。二十多年,终于统一了天下,尊称国王为“皇帝”。皇帝又任命李斯为丞相。并拆平了各国郡县的城墙,销毁了各地的武器,表示不再使用。使秦国没有一寸分封的土地,也不立皇帝的儿子、兄弟为王,更不把功臣封为诸侯,以便使国家从此之后再也没有战争的祸患。

秦始皇三十四年(前213),在咸陽宫设宴招待群臣,博士仆射周青臣等人称颂秦始皇的武威盛德。齐人淳于越劝谏道:“我听说殷商和周朝统治达一千多年,分封子弟及功臣做为膀臂辅翼。而现在陛下您虽统一天下,但子弟却还是平民百姓,若一旦出现了田常、六卿夺权篡位的祸患,在朝中又没有强有力的辅佐之臣,靠谁来相救呢?办事不学习古代经验而长期统治的朝代,我还没有听说过。现在周青臣等人又当面阿谀奉承以加重您的错误,不是忠臣。”

始皇把这种议论交给李斯处理,李斯认为这种论点是荒谬的,因此废弃不用,就上书给皇帝说:“古时候天下分散败乱,彼此之间互不服从,所以才诸侯并起,一般舆论都称道古代以否定当代,装点一些虚夸不实的文辞来扰乱社会的实际,人们都认为自己的一派学问最好,以否定皇帝的政策法令。

现在陛下统一了天下,分辨了黑白是非,使海内共同尊崇皇帝一人;而诸子百家各个学派却在一起任意批评朝廷的法令制度,听说朝廷令下,立刻就以自己学派的观点来议论它,回家便
发布于 2025-09-19 12:12
收藏
1
上一篇:「十堰美食盛宴」一口签香,只需6毛!老板大方送福利,美食课堂等你来解锁! 下一篇:下班去哪儿|探索外面世界的精彩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