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现在距离日本全境解除紧急状态已过去数日,但在某些地方,疫情形势依然十分严峻,甚至还有扩大的趋势。
然而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日本的赌博场所“弹子房”却照常营业,在其他实体产业都哀鸿遍野时,弹子房的生意反而越做越好。
甚至在政府已经点名批评后,弹子房依然顶风作案。

大阪政府就曾呼吁大家说,疫情期间,不要去弹子房这种地方,结果店家不仅没被警告吓退,反而回怼:
即使被点名批评,也会照常营业,而且政府的批评还能替我们宣传,扩大知名度。
支撑弹子房这样强硬态度的,是疫情开始后,络绎不绝的客源,许多弹子房人满为患,甚至大排长队,和其它地方萧条的气氛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种逆势而上的诡异让许多人甚是疑惑。
日本这个国家总是有一种超脱于世俗的奇异。
难以想象,一个国家在遭受二战这样重大的摧残后,能在十几年里重新崛起,在经济上成为比肩美国的国家。
更难想象的是,支撑日本庞大(相对)经济体量的,除了电子科技,汽车制造,这些我们印象中强国该有的科技制造业之外
还有像青少年动作教育和纸片人动起来研究这样的奇怪产业。

这些行业各位绅士一定比我熟悉,我就暂时不多说了。
黄和赌向来相伴相随,相比被网友们熟知的绅士行业,赌才是日本灰产中的老大哥。
2018年,日本动漫产业产值2万亿日元,比他大的风俗产业也不过5.7万亿日元,而弹珠机行业每年能产生25万亿日元的经济效益,相当于日本GDP的4%以上。说到底,年轻绅士和阿宅们的消费力果然还是比不上在弹子房里打豆豆的油头中年人呀。
在超高产值的背后,是黄赌毒几乎贯穿了日本老中青三代的文化♂生活,青少年看看动画,中年人逛着风俗店,到老了将积攒半生的财富都贡献给哗啦啦的滚珠。财富流进又流出,流出,流出,流尽,快乐男孩完成返璞归真般的生命大和谐。

弹子房里面的机器,叫弹子机,又被成为“柏青哥”,这个日本独树一帜的游戏也有着近100年的历史了。
早在大正时期,日本就从英国引入了“柏青哥”的雏形,当时的柏青哥还只是供儿童游玩的投币式游戏机,二战时,一切为战争服务,弹珠机产业迎来了短暂的停滞,战后,随着日本经济的复苏,人们开始想起战时被遗忘的弹珠机。

早期的弹珠机
“柏青哥之父”正村竹一为代表的一批匠人,对钉子的排列布置进行了改进,并加入了各种机械机关,让弹出的球可以在盘中不断跳动,增加了观赏性和娱乐性。

此后的弹珠机行业伴随着日本经济一同高速发展,到上世纪90年代,弹珠机行业伴随日本泡沫经济一同达到顶峰,产值达到了30万亿日元,在此之后,虽然总体呈下降趋势,但产值仍旧维持在20万亿以上。
在弹珠机不长的发展历史中,有一段小插曲是值得说道的。弹珠机对电子游戏行业的发展起到了直接的作用。
一开始的电子游戏受限于技术,不管是画面还是玩法都大受局限,而柏青哥玩法简单,也不需要复杂的画面,两个行业一拍即合,80年代,就有数十款柏青哥题材的游戏登陆主机,大大扩充了当时尚且狭小的电子游戏市场。
到了FC时代,随着主机技术的成熟,开始有更多成熟的柏青哥游戏登陆主机,这些游戏画面精美,玩法创新,不仅能够玩到实机的内容,还能体验到从进店到找座,再到服务台换钢珠的全流程服务,整个一柏青哥版模拟人生。

《如龙》中的柏青哥游戏
今天的电子游戏行业已经是最为繁盛的文化产业,而柏青哥则还寓于日本,默默推动了电子游戏行业后,又逐渐淡出游戏玩家的视野,深藏功与名。

以合金装备为主题的柏青哥
如今的柏青哥产业虽然总体日渐衰落,但作为一个产值超过,整个新西兰GDP的行业,柏青哥仍旧在日本人的文化生活中占有相当重要的比例。
日本有10000多家弹子房。在日本的各个乡镇街道,你可能会找不到便利店,但是一定不会错过叮叮当当的弹子声。循着弹子声,你大概率会在一个看似偏僻的街道尽头找到一个门口装潢异常妖艳的小店,这就是弹子房。为了招揽顾客,弹子房还时常聘请穿着性感的美女揽客,荷尔蒙上来了,大概率就是做全套。

进到门店后,你会看到如同街机厅一般的排布,弹子房的机台的主题也同街机厅一样各式各样,无所不有,从朴素到华丽,从简约到繁复,在这里你能看到日本ACG40年来的全部精华,各式联名,各种主题,少年能找到纸片人老婆,青年能找到生理学老师,绅士之间的大和谐在弹子房这样的方寸之间展露无疑。
你不时还会看到某处忽然传来的惊异声与耀眼光效,那是有幸运儿中了大奖。
为了吸引玩家,柏青哥的厂商们充分利用了现代声光技术,把中奖之后天花乱坠的演出效果整的跟奥斯卡颁奖礼似的。再配上海量弹子哗啦啦的碰撞声,这是独属于日本赌徒的高山流水。

虽然相比大多数游戏来说,柏青哥的玩法实际很单薄,就是用按钮模拟机械把手发射弹珠。也没什么技术,纯靠运气。
一颗弹珠的单价并不高,1—4日元不等(1日元不到人民币7分钱),柏青哥和我们小时候玩过的三维弹球还不太一样,同样都是玩球,三维弹球还可以靠着技术,赢取更多的分数,但柏青哥的成绩则完全取决于运气。

但或许正是这样纯靠运气的游戏,为平日里等级森严的日本社会提供了些许喘息,弹子房的受众很广。
去弹子房的人不尽相同,只要是想放松身心,弹子房就是个好去处。
弹子房的服务非常周全,为了吸引家庭妇女,部分弹子房甚至会在门口放个冰箱,供家庭妇女买菜途中摆放用。
除此之外,工薪族可以说是弹子房的最大生力军了,他们从漫长的工作中下班,弹子房让他们忘掉烦恼,在这里不仅能无忧无虑地抽烟,还能独享机器带给自己的声光体验。
像这样的轻度赌徒有很多,弹子房就是男人们回家前在楼下点的那根烟,算不上多有趣,但难得放松。

就像彩票店里总有那么几个拿着小本本画k线图的大叔。
除了轻度客群,柏青哥店里也总会有那么几个硬核老炮,游移在几个固定的机位之间,那是他们精挑细选过的位置,这种将人生大半精力奉献给小钢珠的人在日本不是少数。
比老炮更硬核的,是柏青哥职业玩家,没错,柏青哥是有职业玩家的,这些职业玩家靠分析概率,利用漏洞,来赚钱,技术好的职业玩家一个月可以赚30万日元。
当然,只要是游戏,就会涉及成瘾,尤其是与金钱利益挂钩的游戏。
弹珠机这类产业即便是在日本也一直是饱受争议的。
日本的法律实际上是禁止赌博的,赌博参与者处以50万日元以下罚款,但这条法律其实是有漏洞的。罚款的对象不包括以一时娱乐为目的,以物作为赌注的情况,这就给许多产业以可趁之机。弹子房就是这其中的代表。
弹子房巧妙地通过”三房模式“绕开日本刑法。所谓”三房模式“,简单地说,就是赌徒们拿着在弹子房赢到的弹子,换取诸如奖牌之类的小礼物,然后再用这类小礼物去附近的“景品交换所”,换取现金,这种三方交易,让弹子房成为了有实无名的赌博场所。
因为柏青哥,日本也产生过很多社会问题。上世纪90年代,因为父母过度沉迷柏青哥,忘记了车中锁着的幼子,导致孩子窒息身亡。这个案件当时轰动了整个日本,人们对柏青哥的责难接踵而至。甚至还传出要立法废除柏青哥的传闻,但不论是它对日本经济的重大贡献还是对日本社会的情感维系,都不容这样的法案通过。
从那以后,人们经常能在小钢珠店看到这样一幅海报,“不要忘记你的孩子”,用以提醒那些沉迷于柏青哥的家长们。而这种提醒,就已经是日本社会对柏青哥的最大妥协了。

虽然从那之后,柏青哥一度在人们印象中成为了社会落魄中年人和无所事事闲散人员的聚集地,但进出小钢珠店的人却丝毫没有减少。
柏青哥饱受争议还在于它的诡异而强大的背景。
日本的多位高管政要与弹子房产业有所联系,弹子房产业的官方协会叫做パチンコ·チェーンストア協会(弹子房连锁协会),简称PCSA,基本上所有的弹子房都是这个协会的会员。而这个小小的协会中遍布着日本参众两院的议员。
甚至日本首相,安倍晋三也同弹子房有联系,2018年,横滨的一家弹子房开业时,有人发现了安倍送来的花篮。

不止如此,日本的警界也同弹子房休戚相关。在日本有一种说法是,警察真正的退休金就是在弹珠机行业中找一份工作。
弹子房最厉害的地方在于,黑白两道通吃,上可触达首相议会,下可掌控黑道警界,真正掌控弹子房的多数是在日本打拼的朝鲜人,据说,朝鲜很大一部分的外汇收入就来自于此。
小钢珠店为日本等级森严的集体主义社会提供了一个喘息休息的场所。
它既是支撑百亿产业的大生意,也是许多灵魂暂时的精神家园。
疫情当下,一反常态火爆的弹子房不仅是上述种种势力合谋的产物,更是存在于日本民族底层的价值理念。
或许就像日本人民一贯面对灾难的态度,这不是逃避,这不过只是他们朴素而真挚地又一次将自己投射到那个声光世界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