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话，只有和年纪大点的人才能聊得起来。像“你认识几个八十年代的老烟牌？”这样的问题，搁在当下，年轻人十有八九得一脸懵圈。可在咱们父母那一辈，甚至是比他们还大几岁的那些老伙计之间，提起这些名字，那种熟稔的感觉，像老同学聚会，坐下不喝一口，就先冲着烟盒哈哈大笑：“你还记得那个什么龙吗？真那玩意儿，小时候差点呛死我！”说着说着，就有人眨着眼睛递过来：“小子，够不够老？你知道212是啥吗？”其实，不光是认老烟牌，那几种特别的味道、那点当年才能体会到的烟草滋味，也许还有点小得意。比起现在车水马龙、满大街的“鲨鱼嘴”“细长杆”，“八十年代烟”那味道，似乎已经离咱们越来越远了。
很多八零后，其实没赶上那个年代的烟味。就算是七零后才勉强能叫上几个，真要是喊出一堆当年的老牌子来——什么红旗渠、牡丹、前门、凤凰、人民大会堂、中华、熊猫，这一串念下来，得是六零后一代了，他们小时候去供销社、小卖部，见过甚至偷偷摸过那一小盒包装，兴奋得要命。但标签归标签，真正一一抽过、细细辨味道的，那都是岁月里稀罕的“老烟民”了。有人说那时候抽烟是真有讲究，家里来个做干部的亲戚，最起码得摆一包有点头脸的烟在桌上。像人民大会堂、熊猫、中华，那可真是“象征地位”的东西。可在工人之间，讲究的工地师傅或砖厂司机，大多也就舍得买个“牡丹”“前门”，再不济，几毛钱的红塔山、红金龙也能唬唬人。
时间过去了四十年，谁还能真的记得每一款烟的味道？有人说记得，那大概是真的动了情。在那个烟码头排得整齐的年代，烟草不像现在，什么爆珠、炭滤、高科技，没那么多花样。讲良心话，现在随便拿一包一百块的烟，对着八十年代那两三块、顶多六块钱一包的“老货”，还真是没法比。我家叔叔每次提起，都摇头晃脑：“现在这些新烟，抽起来都‘死心眼儿’，嘴里啥也不是。那年月，买个红塔山，得慢慢点着，小酌细品，下嗓温和，不呛人。你要有面儿，掏两块半买个凤凰，点着那股香味儿，屋里人都敢冲你竖拇指。”
说起来，我刚去工厂当学徒那会，兜里没几个钱，最多也就买一包红金龙。那个味儿，真是“骨头火气”，抽得我直打冷战。一口进去，喉咙黏着呛得慌，得赶紧灌口水压一压，不然嗓眼生疼——想想挺心酸，也挺真实。当时一起干活的老伙计，有人还爱开玩笑：“穷归穷，也别真往鞋底子里抽啊！”没办法，谁让咱年轻，掏不起六块十块的烟。所以现在一看到那些牌子的图纸，仿佛烟盒一亮，所有细节都涌上来似的：老板喝着开水，袖口卷起来，一边嚷嚷，一边叼着烟，烟头都不舍得弹；那时两块钱的烟有味道，十块钱以下，现在你给我都不乐意咂一口。
不过，真正把这些老烟牌摸个遍的人，得是牛人。工人、老干部、厂长、供销社掌柜，家里条件好、交友广的才行。谁能随口对着烟盒照片，一一叫全？那可真是“牛到天际”。有些老法师甚至能分得清同一个牌子包装换代的小细节，比如哪个批次烟盒颜色更深一点，或者图上凤凰的位置变化一两毫米，当年骄傲得不得了。
说到底，那阵子的烟草可不是纯叶子，“烟民们”嘴上早就清楚加了不少料。熏香的、增味的，各种小作坊的实验，后来还慢慢改用了“省料”的东西，有的烟味道也“越混越怪”，烧得比以前快不少。有心人还暗自腹诽：“怎么这一包刚点着，几口下去就成头了？”怀疑加了促燃剂不说，口感也不像八十年代那会儿，沾火点燃，能慢悠悠抽个十几分钟，抽烟仿佛也是享受工余生活、唠嗑的一部分。门口板凳上，一根烟抽到熄灭的那一刻，工友们的话题也才热到正好。
有个牌子我印象深——“无嘴”那种，名字我也记不真了。零几年的时候黑龙江小县城里还偶尔见卖。看样子粗糙，纸包包裹，烟丝有点碎，没塑封。前些年追问同龄人，大多笑着摇头，说可能也就你们那边“稀罕”。只有多年商店门口摆摊的大姐拍脑门：“那玩意儿90年代前全国都有的，你算年轻，不懂！”
山东有个烟，用一只红红的大公鸡做商标，老烟民一聊起来就跟聊同桌初恋似的，念念不忘。“你知道212吗？”我脑海一下子就跳出来。九八年前后，我干弟弟从济南市里回来，手里一条212，那是地道的“济南味道”。那会儿山东大爷们都习惯一根接一根地叼着抽，图个痛快、讲究个习惯，也留下一段时光的味道。自打九八之后，听说政策什么的变了，212慢慢就绝了，转眼成了回忆。那种烟叶子卷得厚道，不是现在超市一眼就看出来兑了杂草那种。
进入九十年代，广东那地方成了外货的大码头。老一辈时常带点俏皮说“咱家这烟，就不如隔壁香港带来的香，价钱还便宜”。那时候，广东流行长健、短路，其他地方不少烟民都没听说过。“你这叫外来货，抽起来不是一般味儿。”尤其珠三角打工的人，回家摸一条正港港货，亲戚邻居都能羡慕一圈。市面上烟多了，种类杂了，反而有点乱花渐欲迷人眼的意思，那年月的见识，也拉开了各地烟民的层次。
说实话，八十年代里，有那么一款“皇家气派”的烟，经常出现在那些有身份人的口袋，比如砖瓦厂车间里，我爸的领导来串门，口袋里就夹着这玩意儿。红色塔楼标志特别扎眼，我那时还小，偷偷整根偷看能有半天新鲜劲儿。那一包十二块，直接赶上一个成年工人两天工资，和现在一包茅台定制烟价差不多。搁现在，恐怕学徒工小伙子一年都未必舍得买两包。八十年代人说这东西“贵得能当宝”，自然也多添了几分怀念。
还有呢，八十年代黄颜色的凤凰烟，人人都说“有面子”，也难怪。三分钱能买到的在供销社受小孩欢迎，可只有那九毛钱一包的黄凤凰，“配白衬衫”才像模像样，刚想学大人装腔作势。我大舅穿着刚剪的新布衬衣，衣兜鼓鼓囊囊，凤凰的烟盒顶着外皮，孩子们都盯着，好奇又羡慕。凤凰烟点起来有点甜香，那屋里氤氲的味，是家乡一代代人记忆里的时光。
四十年弹指一挥。烟只是一种道具，但每一包背后都是一代人的生活痕迹。如今，满大街智能手机、电子烟满天飞，再没多少人记得当年换班师傅蹲马路牙子、厂里头头聚会时，一根烟递过去就能套出半宿交情那种温度。烟还是那烟，可感觉怕是回不来了。你还记得，抽第一根的时候，是谁递给你点着的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