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拿大与美国,这两个共享世界上最长非军事化边境的国家,关系从来都复杂得像一杯加了枫糖的美式咖啡——甜中带苦,亲近中藏着距离。然而,近年来,尤其是在特朗普执政期间,加拿大人对美国的态度悄然转变:从曾经的欣赏、模仿,夹杂着一丝敬畏,逐渐生出警惕、不满,甚至出现了抵制美国商品、减少赴美旅行的趋势。这种转变背后,既有历史积怨的暗流,更有现实政治与经济的直接冲击。

一、历史记忆里的“爱恨种子”
美加关系的复杂,从根上就写着矛盾。1812年,刚独立不久的美国入侵当时还是英国殖民地的加拿大,烧毁了首府约克(今多伦多);作为报复,英国军队攻占华盛顿,烧毁了白宫。这段历史在两国的记忆里分量迥异:美国人大多不甚了解,加拿大人却将其写进课本,视作“抵抗外来侵略、保持独立”的象征。这种历史叙事的差异,为两国关系埋下了微妙的种子——加拿大人始终记得,即便如今是盟友,南边的邻居也可能成为威胁。
这种“警惕感”在建国历程中被进一步强化。加拿大的独立是渐进的:1867年联邦成立时仍属大英帝国,直到20世纪30年代《威斯敏斯特法案》通过,才真正获得国际事务自主权。而美国是通过独立战争“决裂式”脱离英国。一位加拿大人曾形象比喻:“美国像17岁叛逆离家的孩子,加拿大则是慢慢长大、逐步独立的乖学生。”这种差异造就了两国截然不同的国民性格:美国人外向、张扬,毫不掩饰爱国热情,街头随处可见星条旗;加拿大人则更内敛、克制,即便爱国,也少了些“宣示感”。
长期以来,这种差异并未阻碍两国的深度融合。加拿大人看着美国的体育比赛、电视剧长大,年轻人喜欢去美国旅行,经济上更是深度绑定——美国是加拿大最大的贸易伙伴,石油、农产品、工业制品在两国间频繁流动,形成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产业链。一位加拿大电影从业者马克回忆:“小时候觉得美国就像‘大哥哥’,发达、有趣,连我父亲都曾想搬去定居。”
二、政治风暴:从“不满”到“抵制”的转折点
转折始于特朗普执政时期。这位风格激进的美国领导人,彻底打破了美加关系的“默契”。
最初,加拿大人的不满更多是对特朗普个人风格的反感。他公开嘲讽加拿大总理特鲁多,称其“不诚实”;在贸易谈判中态度强硬,威胁加征关税,要求重新谈判北美自由贸易协定(NAFTA)。当时的加拿大人虽不满,却多将其视为“个别领导人的问题”,生活照旧——该去美国过冬的“候鸟老人”照去,该买的美国商品照买。
真正的转折点,是特朗普多次公开提及“吞并加拿大”,甚至称特鲁多为“加拿大省长”,暗示将加拿大变为美国的“第51个州”。起初,不少加拿大人以为这只是“特朗普式的夸张言论”,毕竟他曾宣称“上任第一天就结束乌克兰战争”,诸多言论最终不了了之。但当类似言论连续数周出现,甚至加拿大政府顾问和媒体都开始严肃讨论“可能性”时,民众的情绪被彻底点燃了。
“这不再是玩笑,而是对国家主权的挑衅。”马克观察到,身边的人开始有意识地避开美国商品。他的父母就是典型:退休后连续八年冬天去佛罗里达过冬,甚至在当地买了房,却在特朗普发表相关言论后,果断卖掉房产,转而选择去葡萄牙过冬。“他们说,再也不想给美国‘送钱’了。”
这种情绪迅速蔓延。超市里,“加拿大制造”的标签变得格外醒目,即便价格更高,也有人愿意为“支持本地经济”买单;社交媒体上,“抵制美国商品”的话题热度攀升,有人晒出购物清单,特意划掉美国品牌;旅行社的数据显示,加拿大人赴美旅行的预订量下降了近三成,原本热门的加州、佛罗里达线路,被欧洲、墨西哥等目的地取代。

三、经济阵痛:产业链上的“连锁反应”
抵制情绪的背后,是美加经济深度绑定带来的无奈与阵痛。
特朗普政府对加拿大加征关税后,两国贸易成本陡增。一辆汽车的零部件可能在美加之间往返运输十几次,每一次跨境都可能因关税增加成本;加拿大从美国进口的水果、蔬菜价格上涨10%-30%,而加拿大本土农产品受气候限制,冬季几乎无法供应新鲜果蔬,民众要么花高价买进口自智利、南非的替代品,要么只能接受涨价。
更复杂的是产业链的“你中有我”。加拿大超市里标着“本地生产”的T恤,棉花可能来自美国;美国汽车上的“美国制造”标签,零部件可能在加拿大加工过。一位农场主苦笑:“想彻底避开美国商品?除非我们冬天不吃水果,夏天不穿T恤。”
即便如此,“支持本地”的趋势仍在强化。加拿大本土生产商突然接到海量订单,从枫糖浆到手工家具,工厂加班加点仍供不应求。一些商家趁机打出“全加产”噱头,却被曝光“仅原料之一来自加拿大”,引发争议——这从侧面反映出民众对“非美国商品”的渴求。
贸易逆差问题进一步加剧了紧张。美国对加拿大存在贸易逆差,主要源于大量进口加拿大石油;但扣除石油后,加拿大反而对美存在逆差。特朗普以此为由施压,要求加拿大减少对美出口,这让依赖美国市场的加拿大能源大省阿尔伯塔省尤为焦虑。当地甚至出现“脱离加拿大、加入美国”的声音,虽支持者仅占20%-30%,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受关注。
四、政治洗牌:加拿大国内的“民意反推”
美国的政策不仅影响民众生活,更重塑了加拿大的国内政治。
在特朗普第二任期前,加拿大保守党的领袖皮埃尔·波利耶夫因风格酷似特朗普(被称为“加拿大版特朗普”),一度被认为极有可能赢得大选。他效仿特朗普的口号,喊出“让加拿大再次伟大”,吸引了不少对现状不满的选民。
但特朗普的“吞并言论”改变了这一切。波利耶夫与特朗普的“相似性”从“加分项”变成“减分项”,选民担心他会“出卖加拿大利益”。最终,他在大选中惨败,连自己的席位都丢了。获胜的自由党领袖马克·卡尼,正是靠着“捍卫加拿大独立”的承诺赢得支持——甚至不少左翼选民为了“保住国家”,放弃了原本支持的政党,转投自由党。
与此同时,加拿大政府也被迫调整政策。为回应特朗普“要求北约国家增加军费”的施压,加拿大总理承诺将国防预算提高到GDP的2%,资金从削减联邦公务员岗位中挤出。“为了应对美国的压力,我们不得不牺牲内部福利。”一位加拿大公务员无奈表示。
五、未来:无法割裂,但已不同
如今的美加关系,陷入一种“既无法割裂,又难以回到过去”的状态。
经济上,两国依然深度绑定。加拿大的石油仍主要出口美国,美国的汽车零部件仍需在加拿大加工,彻底“脱钩”不现实。即便是抵制情绪最浓的人,也可能忍不住买华盛顿州的“Cosby crispy”苹果——那是加拿大本地不产的稀有品种。

民众层面,加拿大人对普通美国人的态度仍保持友好。社交媒体上,美国人街头采访“为政府对加政策道歉”的视频广受转发;加州、威斯康星州等依赖加拿大游客的地区,甚至主动发起宣传活动,标语写着“我们依然欢迎你”。
但政治上的裂痕已然显现。加拿大人对美国政府的信任度降至低谷,认为其“被特朗普亲信掌控,只服务于个人利益”。更多人开始支持“多元化外交”,主张减少对美国的依赖,加强与欧洲、亚洲国家的合作。
“我们没有选择疏远,是美国的政策推着我们后退。”马克的话或许代表了多数加拿大人的心声,“如果美国能回到理性的轨道,我们依然愿意做‘好邻居’;但如果继续当前的路线,我们只能学会‘自己取暖’。”
美加这对“特殊邻居”的故事,或许正是当今国际关系的缩影:距离无法改变,但信任一旦破裂,再近的距离也会生出隔阂。而这种隔阂,最终会渗透到每一个普通人的生活里,改变他们的选择与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