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家苗疆:那些山水间的旧事

听说过恩施吗?湖北的西南那个地方,山路十八弯,还藏着两百多万土家人和几十万苗族人。你要是问他们从哪儿来、怎么聚到这片地界,十个长辈能给你讲出十种说法。有的说祖上是巴人,有的翻到苗族蚩尤的传奇。可归根到底,每一大家族都带着迁徙的余味,还笼着些说不尽的委屈和骄傲。
说来其实不难想象:搬家这件事,谁都不愿意。可是历史里的风,一吹就是一百年,哪有一户人家能躲过?恩施这地,土家、苗两族像是被山水招呼来的客人,其实更多是被外头世界的兵荒马乱赶到这儿,然后渐渐扎了下脚。咱们常说,命运弄人,可这两族的命,真是一步一个坎。

咱们先说土家吧。他们的祖先,叫巴人——这名字在春秋战国时可是响当当。巴人混在渝东、鄂西那片地带,被周边的大国夹着、踢着,东挪西移,一路上有人失散,有人融合。谁能想到,迁来迁去,最后在湘鄂渝黔的边区扎了根,成了后来的土家族。都说巴人有血性,讲义气,别的别说,能在乱世里翻过那么多山水,没点狠劲,不行。
土家族说他们是“毕兹卡”,意思就是“本地人”,土生土长。可是仔细盘盘,什么叫本地?可能第一代刚落脚的土家人,也是外乡客吧。我的朋友阿涛是鹤峰人,小时候家里老人总说,“咱们这姓,祖宗是大巴山里头出来的。”可问到底是哪一年搬来的,没人能说清。各种故事,交错着传下来,每个人都把属于自己的那段洪荒往里添。

说到土家人的语言,没什么花哨。是汉藏语系,带点彝语的味儿——但没自己的文字,写家书只能用汉文。说一口只有土家人才懂的方言,在天刚黑的时候,堂屋里一唱,外人听得一头雾水。然后街坊邻居就跟着笑:“这调儿,只有咱这片的人能听懂。”别人听不懂也没关系,他们自己懂,有自己的热闹。
湖北的土家人,主要在恩施辖区的几县,长阳、五峰也有不少苗头;湖南的就分散在湘西;重庆、贵州再分别散落到武陵山那片高低错落的地方。这块地方,说起来也有意思,连着湘鄂渝黔,横七竖八,像一条搅不住的蛇。土家族在这里,族谱老,新人多,迁过来住久了,故事也就多了。
说他们日子里最有味的,是那些民歌和舞蹈。土家摆手舞,你要是真见过,忘不了。男人女人,敞着嗓子高唱,铜铃叮当。一到毛古斯舞,满屋堂兄弟都要上场,以前是祭祖,如今成了节庆娱乐。有人说,这些舞蹈就是先人那一路颠沛的翻山越岭,舞里头,藏着多少流离的心事。
名字这事儿也是个头疼事。有人说,土家祖上是贵州的“乌蛮”,后来辗转过来的;有人说就是山里头的原住民。到底是哪一支最老,谁也说不清。恩施、湘西,这两地吵了百年,谁是最大的一窝,谁是正宗的源头。其实——族谱为凭,谁家都能吹半天。
插一句,苗族的故事,和土家不大一样。你问苗族祖先是谁?老人家对你说:“蚩尤!”好多地方叫“三苗”,最早是黄河流域的。古往今来,屡次迁徙——三番五次的战乱,还不是只为讨口安稳饭。明清那阵子,苗族又开始大搬家,走得远了,有的亲戚散到了东南亚,后来还跑到欧美去了。家族微信群现在都能聊上跨国亲戚,真是人心没边界。
苗族大多数还是在中国这片,贵州、湖南、湖北、四川、云南那些地方全散着苗族。湖北这里,苗族和土家族一起住——你去恩施赶集,羊肉粉面条。苗家姑娘唱起山歌,土家阿婆摆手舞,没什么隔阂,饭桌上都是自家亲戚。
但苗族为什么要选鄂西和湘西?为什么就是这块山里成了“家”?其实是有点无奈,也有点聪明。古时候,不是所有地方都能容下少数民族。都说“天下一家”,但真到了家族较量、权势比拼的时候,苗族不是一直被当“蛮夷”,说话处处小心。汉族王朝一更迭,苗族就得再搬一次家,找个安心之地。每次迁徙,老一辈听说外头又兵荒马乱,就带着全家往山里钻。武陵山区山多水多,进了这里,外头人打不进来,自己能种地,逢年过节还有水可以用。说白了,山是个保护壳,是个藏身地,也渐渐成了根。
而且,这里地势复杂,沟壑纵横。你别看现在交通方便了,那会儿进山出来都得一天,哪有谁愿意往这里闹?这样,苗族的村落就一块块守下来,能过安稳日子,孩子们也能有学堂读书。
顺着时间往后数,苗族的文化也浓了,他们唱歌、跳舞,讲神话。苗家祖先说“我们团结”,其实是被逼出来的;老一代互相帮扶,遇上灾荒同舟共济。这种邻里情,也是大山里头才有的。苗族人的苦难和坚韧,一代代都写在了族谱之外的歌里、舞里。
若你真去过恩施苗疆,看过土家、苗族的山水人生,可能会明白,迁徙不是选择,是被动接受。可搬来搬去,终归又把家安定了下来。那些山歌、舞蹈,日子里头的执着和欢乐,都是逃难人的慰藉,也是他们的光。
今天,恩施还是藏着那些老人,土家苗族小孩在河边打闹,上一代人早把身份、祖先讲成了一场远远的故事。而世道流转,两百多万人,还在山水之间活着,他们的根,早就落下了。
或许我们今天坐在电脑前读这些故事,觉得迁徙离自己很远。但放在他们身上,那一条条翻山越岭的路,才是真实的生活本身。谁不是在时势变迁里随风飘摇,最后才懂,家是落脚的地方,也是记不清来路的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