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声明: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已完结,请放心观看!
(接上文,民政局出来,丈夫让我拍婚纱照,我疑惑:离婚还需要拍婚纱照吗?全文已完结在主页合集)那场突如其来的烟花秀,在空中先排成爱心,然后慢慢变成告白她说那是准备给阮乐瑶的惊喜。他没有多想,就顺着说知道了。可现在看着这张票根,裴令先心里渐渐明白了一个答案:这场烟花秀,不是别的情侣准备的,也不是情人塔的工作人员准备的。这是苏锦亦为自己准备的!再看那个不太显眼的日期,10月26日。是他们结婚七周年纪念日。苏锦亦那几天的变化,突然断崖式分手,一下子就有了答案。在她精心准备的告白日,他却亲口承认喜欢上了别的女人,还提出“离家不离婚”。当她努力想挽回感情,希望他再给30天时间时,他却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直接离婚。翻开从前的相册,往事一幕幕浮上心头。从幼儿园,到小学,再到大学,工作,结婚……她的目光从看向镜头,到逐渐逐渐看向他。……一切其实早有迹象,可他却毫无察觉,一步步犯错,将她越推越远。裴令先的后悔更甚。明明他们曾经真心相爱,却因为他后知后觉和错误,导致两人分开。这一晚,裴令先彻夜未眠。第二天,他同时签收了两个滞留包裹。一个是苏锦亦丢在机场的手机,另一个是两人重拍的婚纱照。他打开手机,发现里面的数据已经全被格式化,只剩下一份通讯录名册。空空如也的手机,就像他打捞起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而打开婚纱照,却发现有两份。婚纱店的工作人员留言告诉他:这几天他忙着找苏锦亦,微信里很多消息都没来得及看。翻看着相册里那一张张崭新的婚纱照,裴令先心如刀割。他本以为重新拍婚纱照,日子也能翻新,重新好好来过。可苏锦亦却没给他这个机会……或许是伤心过度,又或许是连日奔波,一向身体健康的裴令先病倒了。高烧到40度,昏倒在家中。迷迷糊糊中,他听到有人对他说:“裴令先你醒醒!你要是这样走了,苏锦亦要是回头想通了,得多难过啊?”他猛地惊醒,发现自己躺在医院,打着点滴。而身边守着的是哭得眼睛发红的阮乐瑶。裴令先有些发懵:“我这是怎么了?”阮乐瑶擦了擦眼泪,说起事情的经过。“我昨晚有事找你,给你打了好多电话都打不通,早上还是打不通,就直接去了你家。联系物管开门后,发现你重感冒发烧晕倒了,就赶紧打了120急救。”“多谢。”被阮乐瑶救了一命,裴令先既感激又愧疚。他隐瞒了自己已婚的事实,和她接触。虽然没有承诺在一起,但确实给了她希望,也让她产生了爱他的错觉。“对不起,乐瑶。”许多话到了嘴边,最终还是只有这样一句“对不起”。阮乐瑶摇头。“你不用和我说对不起了,你之前不是说过了吗?而且,其实归根到底,我也欠你和锦亦姐一句‘对不起’。”“那晚我打电话过来,无意间听到你们的对话,没忍住出声问了。后来白天,我又单独问过一次锦亦姐。她的说法和你一样,但我能听出来,她的语气里充满了遗憾,她对你也是有感情的。”“我不是故意要破坏你们,但现在她离开了,我很愧疚……”裴令先叹了一口气。“那晚我在卫生间和你解释完,你很难过。但你还是劝我好好考虑清楚,感情不是说离就离的。结婚证只是一张纸,最重要的是两个人是不是还有爱。”“你说我和锦亦认识三十年,结婚七年,真要分开,要慎重再慎重。而我和你相遇很美好,像是一见钟情,又像是命中注定的邂逅。但毕竟只有短短几个月。你可以等我真正考虑清楚了,再决定是不是要在一起。”“第二天晚上,我对你说抱歉,答应过要和你新年去瑞士滑雪、守岁的,但我要失约了。因为我发现我跟苏锦亦,并不是真的毫无感情。你丝毫都没有怪我。”“从头到尾,你都没有错。错的是我,你不要怪自己,也不要有任何心理负担。锦亦的离开,和你无关。”在裴令先的安慰下,阮乐瑶渐渐擦干了眼泪,情绪也平稳下来。“不管怎样,我都希望你能找到她,和她重归于好。这才是你们本该有的结局。”“而我,我要去瑞士读研了。昨天给你打电话,就是想告诉你,我已经收到心仪大学的录取通知了。”“你要走了?”裴令先有些意外,但看着阮乐瑶眼中闪烁的泪光,他把所有想说的话都咽了回去。她的任何决定,他都只能微笑着祝福。“一切顺利,前程似锦。”……时间飞逝,岁月匆匆。三年时间转瞬即逝。这三年里,裴令先的日子过得无比艰难。每天他不是忙于工作,就是在医院奔波。稍有空闲,就飞去美国寻找苏锦亦。即使每天睡眠不足3小时,事情依然毫无头绪。公司业绩逐年下滑,裴父的病情日益加重,苏锦亦也依旧毫无音讯。无数个失眠的漫漫长夜,他翻看曾经苏锦亦珍藏的相册,靠着回忆一点点熬过。这天下班,裴令先不想开车,于是沿着黄海路一路步行。这条路的尽头,拐角处有一家烘焙店,以前苏锦亦很喜欢,每周都会来买些欧包。苏锦亦离开后,裴令先也偶尔会来这家店,但每次都带着希望而来,又带着失望而归。可这一次,当他推开门的瞬间,裴令先愣住了——收银台前,在暖黄色灯光下,苏锦亦静静站在那里。曾经的黑长直发变成了栗色波浪卷,一袭淡紫色长裙勾勒出她曼妙的身姿。他赶紧走上前,声音颤抖地唤了她的名字。“锦亦!”裴令先红着眼眶,怔怔地看着她。在没见到她之前,他心里有无数的话想说,可当她真的站在面前时,他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有起伏的胸口,清晰地显示出他此刻内心的波澜。苏锦亦看到他,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她像是见到了一位久别重逢的朋友,从容地打招呼。“裴令先,好久不见。”这一句“好久不见”,轻声细语,却让裴令先的心里泛起更浓的涩意。再相见,他激动不已,可她却平静如水。“好久不见。”裴令先努力压制住心头的苦涩,也回应了一句。可下一秒,苏锦亦不经意抬手拂过耳间的发丝,一道光芒闪过他的眼眸——苏锦亦的无名指上,一枚璀璨的钻戒闪闪发光!裴令先如同坠入冰窟,连呼吸都停住了。苏锦亦,再婚了?这时,店员将一个精致的礼盒送到苏锦亦手中。“苏小姐,您定制的结婚周年蛋糕重新打包好了。”苏锦亦接过礼袋,温柔地致谢。回头看到裴令先愣在原地,目光停留在她手中的钻戒上,她心里微微一颤。“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我脸上有字啊?”苏锦亦微微一笑,用从前两人打趣的语气问道。裴令先却脸色僵硬,笑不出来。“没有……”他艰难地挤出两个字,眉头紧锁。他想问“你再婚了?”,又害怕听到肯定的答案。沉默了许久,他才开口:“这么久不见了,一起去喝杯咖啡吧。”苏锦亦仰起头,看着曾经的爱人。30多岁了,他依旧帅气,但眉间多了几分愁绪。看到他眼中的苦闷,她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好像有一丝心疼,又有一丝心酸。“好。”回避了3年,却不能一辈子都回避下去。他们不仅是曾经的爱人,两家还是世交。两人走进了附近的一家咖啡店。苏锦亦点了一杯冰美式,裴令先也跟着点了同样的。看着他一口口地喝着没加糖的咖啡,苏锦亦感到好奇。“不觉得苦吗?”裴令先摇头:“不苦。”其实,冰美式确实很苦,但他早就习惯了。苏锦亦走后,他开始看她喜欢的电影,听她喜欢的音乐,吃她喜欢的食物……只有这样,他才能在思念难以忍受的时候,假装她还在身边。所以连咖啡,他也从加糖改成了无糖。苏锦亦眼中依旧温柔,但她手中的钻戒却闪耀着光芒,刺得裴令先眼睛生疼。他端起咖啡,又喝了一口,苦味顺着舌尖滑下。“这3年你去哪儿了?我找了你很久,一点消息都没有。”裴令先目光灼热地看着苏锦亦,眼中满是爱意。苏锦亦的心又微微一痛。尽管已经分手3年,再见面,她那颗曾经爱过他的心,还是会不自觉地悸动。她低下头,慢慢搅拌着杯子里的咖啡。“我去进修了专业,还参加了几次援非项目。我不是不知道你在找我,只是我想……既然分手了,就彻底一点。藕断丝连,只会让我们都走不出来,没法开始新生活。”裴令先眼睛红了。这就是她消失3年的理由吗?“锦亦,我觉得我们之间有误会。我们不是真的没感情才分开,只是……”他还没说完,就被苏锦亦打断了。“过去的事就别提了,提了也没意义。”她看了一眼手机,回了一条消息。然后起身告辞。“我还有事,得先走了。有空再联系,这是我的新号码。”她把号码输给了裴令先,拿起包就离开了。走了几步,她又回头对裴令先说——“你的戒指已经旧了。我早就摘了,你也该换一个了。”裴令先想追上去,但脚步猛地一顿。他僵在原地,呆呆地看着她离开的方向,手紧紧地攥着。他左手无名指上还戴着当年结婚时的对戒。当时,身边的亲友听说他们要结婚,都来恭喜,还主动帮忙筹备婚礼。但他们俩却没怎么上心。婚纱照和五金都是随便挑的。婚戒也是,他们随便走进一家金店,选了一款普通的素金对戒。“钻石虽然贵,但还是不如金子保值。让追求爱情的人买钻石,我们还是选纯金的吧。说不定以后有急用,还能派上用场!”她把戒指戴在无名指上,笑得特别灿烂,还特别没心没肺。他也跟着她没心没肺地笑,完全没想过,后来他会真的爱上她。更没想过,现在他还爱着她,她却已经开始了新生活。咖啡馆里弥漫着浓郁的咖啡香。裴令先站在窗前,看着苏锦亦的车越开越远。3年前,他没能和她好好道别,也没机会说出他“后知后觉的爱”。可他觉得自己还有机会。可现在……他还有机会吗?天空又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就像3年前,苏锦亦凌晨五点离开时一样。裴令先一个人在雨里走了很久很久,直到月亮高悬,星星闪烁。回到家时,雨停了。但他已经湿透了,全身都冻僵了。等到了家,他才发现手机进了水,已经开不了机。他舍不得扔掉这部手机,这是和苏锦亦的情侣款。尽管,苏锦亦的那部丢了。他掏出备用手机,重新添加了苏锦亦的微信。消息发出去后,却没立刻通过。裴令先看了一眼时间,晚上12点30分,她可能已经睡了。他又重新搜索,盯着她的新微信头像发呆。从前,她的头像是《名侦探柯南》里的小兰,但他知道她真正喜欢的是《美少女战士》,《名侦探柯南》是他拉她一起看的。他记得当时,他们每天“石头剪刀布”,输的人就让出遥控器。他运气不好,总是输。可让他回自己家看,又觉得一个人没意思。所以后来他干脆“软磨硬泡”,苏锦亦在他的影响下,也渐渐对《名侦探柯南》有了兴趣,愿意主动换台。而如今,她的头像换成了卡通版的水冰月。裴令先心里五味杂陈,或许这才是她最初喜欢的吧。他坐到书桌前,反复翻看曾经和苏锦亦的合照,满脑子都是过去的美好回忆。客厅里、卧室里、走廊里,挂满了他们后来重新拍的那几套婚纱照。她笑得淡淡的,却并不冷淡。花园里,她曾经养的三色堇、紫罗兰,还有其他的花花草草,都被他照顾得很好。每年开花,每年花香满院。还有他们曾经最爱的电影《大话西游》,他失眠的时候会整夜循环看。“曾经有一份真挚的爱摆在我面前,我没有好好珍惜。直到失去后,才追悔莫及。如果上天能够再给我一次重来的机会,我会对那个女孩说,我爱你。”“如果要给这份爱加一个期限,我希望是一万年。”那些台词他早就倒背如流。可为什么至尊宝说这句话时,紫霞仙子会流泪,而他苦苦等在原地,苏锦亦却轻易转身就离开了呢?裴令先想不通。他平时滴酒不沾,这次却开了一瓶酒。没有用杯子,直接对着酒瓶一口一口地喝。他想,如果能喝醉,就不用这么痛苦地想她了。第二天,裴令先从宿醉中醒来。他捂着剧痛的太阳穴,缓了很久才感觉好一些。打开手机一看,有很多未接来电,全是裴母的。裴令先心里一紧,赶紧回拨过去——电话响了两声,很快被接通。“你爸病情恶化了!快来医院!”同样的事情,3年前发生过一次,现在又重演了。裴令先急忙赶往医院——抢救室外,裴母两眼通红,低头守在外面。裴令先赶紧上前喊了一声:“妈!”裴母抬起头,满眼焦急。“你昨天去哪儿了,怎么关机?怎么都联系不上你,你爸到现在还在抢救……”“对不起,我……”他不知道该怎么和裴母说。他去见锦亦了,可锦亦已经嫁给别人了。他太难过了,淋了一夜雨,还喝醉了……虽然裴令先没说,但裴母也闻到了他身上浓烈的酒味。裴母捶着儿子的肩膀,哭得肝肠寸断。“你们这一个一个的,怎么让人放心得下!”母子俩在走廊等了足足6个小时,裴父才被推出抢救室。医生一脸疲惫地走出来,对他们说。“虽然抢救回来了,但情况还不稳定,得转到重症监护室。”听到这个消息,裴妈妈差点晕过去,裴令先赶紧扶住了她。检查后,医生说是低血糖,提醒家属也要注意休息。裴妈妈也住进了医院,开始调养身体。裴令先把公司的事都交给副总处理,自己专门腾出时间守在裴妈妈身边。等裴妈妈缓过劲来,她问裴令先。“锦亦还是没有消息吗?”裴令先根本不敢告诉裴妈妈苏锦亦已经再婚的事。只能沉默着不说话。裴妈妈的眼眶红了好几次。“我和你爸没女儿,从小就把锦亦当半个女儿疼。现在你爸这样,我也会联系锦亦妈妈,万一真有个什么,不能让你爸带着遗憾走。”裴令先低着头应了一声好,心里却五味杂陈。裴妈妈又语重心长地说。“这些年你找了她那么多次,一点消息都没有。说明她对你失望透了。但如果这次,她能过来看看你爸,我希望你抓住机会。别再像以前那样,伤透她的心,把她气走了。”“好。”裴令先点了点头,心里比吃了黄连还苦。裴妈妈一直抱着苏锦亦能回来的希望,他以前也觉得只要见到苏锦亦,就有机会挽回。他攥紧了手指上的戒指。三年前除了结婚时戴过,后来他从不戴。可离婚后,他把戒指找了出来,一直戴在手上没摘过。但苏锦亦手上,已经戴了新的钻戒。他低下头,看到手机弹出一条新消息。是昨晚半夜加的苏锦亦微信,现在好友申请通过了。他刚想给苏锦亦发消息,病房门被推开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妈。”裴令先回头,看见苏锦亦提着花篮走了进来——他的心一下子紧绷起来。虽然昨天见过面,但那是他们两个单独待着。要是让苏妈妈和苏爸爸知道她再婚的事……裴令先不敢想,这对父母会是多大的打击。就在裴令先心里七上八下的时候,裴妈妈已经激动地迎了上去。“锦亦,真是你?我没做梦吧?”裴妈妈没想到,刚提起苏锦亦,她就出现在眼前。等真的看到她,又听她叫了一声“妈”,裴妈妈眼眶湿润了。“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狠心,这么久都不联系。你知道我和你裴叔叔多担心你吗?”“令先做得不对,我们当然会帮你出头!实在不行,让你妈好好说他一顿,我们都不会有意见。你干嘛自己跑得远远的……”裴妈妈的话,句句都打在苏锦亦心上。再看看她花白的头发,还有眼角比三年前多了不止一倍的皱纹。苏锦亦突然有点后悔。她不该一点消息都不给,让裴妈妈和裴爸爸这么伤心。这几年她一直躲着裴令先,也躲着裴家所有人。她怕自己心软,怕忍不住回头。“对不起,我错了。”苏锦锦哽咽着抱住了裴妈妈。裴令先看着她们紧紧抱着,眼眶也不由得发热。以前,两家在一起总是有说有笑。就算苏妈妈定居国外,不管是他们去美国看苏妈妈,还是苏妈妈回来,两家都一直保持着联系。可现在,就因为他的事和苏锦亦的事,两家疏远了。苏锦亦更是三年没在裴妈妈面前出现过。就像苏妈妈把她当亲儿子一样,裴妈妈和裴爸爸也把苏锦亦当亲女儿。裴令先一直记得,小时候母亲常挂在嘴边的话:“我和你爸没有女儿,锦亦就是我们的亲闺女,也是你的妹妹。你要保护她,不能欺负她,也不能让别人欺负她!”在他刚学会说话时,就学会了喊“妹妹”。在他刚学会走路时,就学会了扶苏锦亦。在他还不懂什么是保护时,就答应了要保护苏锦亦。……回过神来,裴令先按下满心的愧疚,小心翼翼地开口:“妈,锦亦,坐下慢慢说吧。”苏锦亦回过神,忙扶着裴母躺回病床上。裴母在她的安慰下,情绪慢慢平复,止住了眼泪。几人都心照不宣,没有提及离婚的事,只聊着裴父的病情、裴母的身体,还有苏锦亦在国外的见闻。“马达加斯加的猴面包树,非常高大,树干很粗。有的树需要几个成年人才能围住。当地人叫它‘生命之树’,关键时刻能救命。”“当地人对我们很友好,在那边才真正感受到我从小的生活有多幸福。”……午后的阳光洒进冰冷的病房,驱散了所有的寒意。苏锦亦的声音像温柔的清泉,在裴令先心头流淌。裴令先恍惚间以为时光倒流,一切都回到了从前,他们还没离婚的时候。那时,岁月静好。裴父没有生病,裴母整天乐呵呵的。苏锦亦看他时,眼里满是光亮……但这终究只是幻觉。时间不会倒流,过去也不会重来。苏锦亦起身告辞时,裴令先猛地从幻象中惊醒。裴母让裴令先去送:“天都黑了,你陪着锦亦回去吧。她一个人走夜路,我不放心。”“好。”裴令先忙答应下来。但他开口和苏锦亦说话时,又有些犹豫,怕她会拒绝。“走吧,我送你。”苏锦亦本想说不用,但看到裴母和裴令先的眼神,又改了口:“那麻烦你了。”裴令先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地。他想,今天还算顺利,值得庆幸。苏锦亦没有告诉苏母她再婚的事,连手上的新钻戒也摘了下来。医院走廊的灯光很白,两人走得不快不慢。裴令先终究没忍住,率先打破了沉默:“上次还没来得及问你,现在住在哪里?你留在家里的衣服,还有你养的花草、金鱼……你所有的东西都还在。”“改天,我给你送过去?”裴令先嘴里说着“送东西”,心里却很难过。尽管苏锦亦已经再婚,但他还是放不下,想找各种理由靠近她。“不用了,我现在工作不固定在海城。也许下个月,也许下下个月,新项目开始,我就得去别的地方。”苏锦亦在心里叹了口气。她当然听得出裴令先的意图。当初旅行时,她就做好了离开的准备,行李箱里装着所有必要的东西,包括证件。留在家里的那些,不管是庭院的花草,还是鱼缸里的锦鲤,都承载了太多回忆。她不想带着那些回忆上路,那样只会让她走得更沉重。她这样想着,但裴令先显然还是不想放弃:“我怕我照顾不好它们,你亲自照料也许能长得更好。”他目光紧紧盯着苏锦亦,希望她能点头。他心里想的是,他们在一起那么久,感情怎么可能说没就没了呢?或许那些曾经苏锦亦珍爱的东西,能唤起她从前的一些感情。现在,他不奢望她能马上原谅他、理解他。但至少别像3年前那样,毫不留情地把他推开。可苏锦亦还是坚决地拒绝他。“不会的,我相信你能照顾好它们。至于衣服那些杂物,要是占地方,你处理掉就行。”不知不觉,两人已经走到停车的地方。苏锦亦站在车门前,和裴令先道别。“我自己开车回去,你不用担心。这段时间我不会离开海城,有空就会去看爸妈。离婚的事,我不会告诉爸妈。但别的,我没法再向你承诺什么了。”“不过,我想我们或许可以回到朋友的位置。”看着她眼里的坚定,裴令先好像看到了曾经的自己。曾经他也是执迷不悟,认定自己和苏锦亦之间只是亲情,不是爱情。还觉得对阮乐瑶的心动才是真爱。所以不管怎样,他都一心想要离开,完全没顾及身边人的感受。汽车发动起来,眼看苏锦亦又要走。裴令先狠下心,直接拦在她的车前——“我不想和你退回朋友的位置。”苏锦亦松开离合器,无奈地看着眼前的男人。以前她只觉得裴令先性格里有固执的一面,却没发现他还有这么任性的一面。见她停下,裴令先不再犹豫。他直接拉开副驾驶车门,坐到了副驾的位置。“那天在咖啡馆,我的话还没说完。现在你让我把话说完好吗?”苏锦亦干脆把手从方向盘上放下,转过头认真听他解释。“你说吧。”裴令先深吸一口气,把憋在心里的话一股脑儿说出来。“我觉得,我们并不是真的没感情了。我在你的手账本里,发现了那天烟花秀的票根。以前是我错了,我以为对你只有亲情,没有爱情。”“你说‘是我让你明白,爱是放手和成全’。但我后来才明白,我的真爱不是阮乐瑶。你走之后,我才慢慢意识到,我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早就爱上了你。我很爱你,我离不开你。”裴令先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完全是发自内心的。苏锦亦听得眼底也有些酸涩。看着他深情的眼睛,听着这一句句深情的话,她的心绪渐渐起伏。曾经,她也深陷在这样的爱里,一直走不出来。但现在的她看得清楚,人有多种活法,追求极致的爱情只是其中一种。“我承认,曾经我也爱过你。但我不会再回头,所以你也别再执着了。”听了她的话,裴令先心口猛地一紧。就像一杯可可与咖啡交织的冰饮灌入口中,甜蜜与苦涩同时在舌尖绽放。“我不想放弃。至少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好好、认真地爱你一次。”“不然我只能一辈子惦记着你,到死都放不下。”3年前,他不知道她会走,晚上两人还睡在同一张床上,虽然有隔阂,但他相信只要好好沟通,多花些时间,事情就能回到正轨。他在多年的相处中,萌生了爱意。都说爱是相互滋养的。那时他觉得,就算苏锦亦没马上爱上他,只要他真心对她,也一定有机会让她也爱上自己。后来他发现了烟花秀票根,才明白她其实也爱他。她离开,只是误会他爱上了别人。裴令先就觉得,他一定要解开这个误会。但他没想到,再见面时,苏锦亦已经再婚了。停车场里空荡荡的,裴令先的声音听起来格外空旷,还带着几分大声。他的神情激动,满是倔强和不甘。苏锦亦心里五味杂陈。他的不舍,他的爱意,如果能早点出现,也许他们真的不会分开。但现在,真的太迟了。理智把她拉回现实,她稍微平复了一下情绪,斟酌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开口。“令先,我已经再婚了,你懂不懂?”苏锦亦觉得这个理由很完美。她再婚了,就意味着她有了新的生活,他不能再随意打扰。但裴令先却固执地摇头。“再婚了,也可以离婚。”“就算不离,也不妨碍我爱你,也不妨碍你爱我。”听到他这样的,苏锦亦心里更加复杂。他和她一样,对待感情从来都不将就,也绝不凑合。他们表面上按部就班地读书、恋爱、工作、结婚,迎合世俗的期待。但骨子里,对感情却执着得容不下一点沙子。所以当初他们会契约结婚,他也会理所当然地提出“离家不离婚”。只是,3年过去了,裴令先还困在过去的爱情里,执着于那段已经结束的感情。而她,已经走出来了。但要说服他也放下,苏锦亦知道这几乎是不可能的。“对我来说,人生也好,爱情也好,都是单行道,我从不走回头路。更何况,我现在的丈夫我也很满足,我们很相爱。”安静的车内,突然响起刺耳的手机铃声。苏锦亦接起电话,脸上的表情瞬间柔和下来。电话那头的男人声音很温和,语气也很熟悉。“看病顺利吗?要不要我去医院接你?我就在停车场等你,不上去了。”苏锦亦看了一眼裴令先,然后。“挺顺利的。就是很久没见我妈,陪她多聊了会儿。你不用来接我,我开车大概十分钟就到家了。”……不用苏锦亦介绍,裴令先也能猜到打电话的是谁。除了她现在的丈夫,还能是谁呢。昨天到今天,裴令先一直刻意回避去想这个出现在她生命里的男人,就像他不敢听她亲口承认再婚的事实一样。他也不敢去想她爱上别的男人,和别的男人许下一生的承诺,和别的男人一起生活……现在只是听到他们一场平常的对话,就让他觉得心如刀绞。挂了电话,苏锦亦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看着裴令先。裴令先的脸色白得吓人,他咬紧了牙关。“你们……很相爱吗?”其实这个问题根本不用问,但裴令先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嗯。”这轻轻的一声“嗯”,彻底击碎了裴令先勉强撑起的防线。“好……”裴令先打开车门下了车。他临走时只留下了一个“好”字。苏锦亦看着他慢慢下了车,慢慢走向电梯口。他的背影很落寞,就像一个被世界遗忘的人,正在慢慢退场。但她没办法去安慰他。她想,和过去告别,本来就是一件很残忍的事。也许3年还不够长。等到5年、10年,裴令先总能慢慢接受他们已经分开的事实。书上不是说,时间是最好的疗伤者吗?这么想着,苏锦亦压抑的心情舒缓了一些。苏锦亦重新发动汽车,驶离了医院。十分钟后,她到达了自己暂住的公寓楼下。远远地,就看到他身穿休闲西装,顶着夸张的大背头,双手插兜,百无聊赖地低头在门口等着。看样子,他已经等了自己好一会儿了。她停好车,从车后座拿出整理好的文件,递给宋明辰。“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宋明辰无所谓地耸耸肩,接过文件。“没等多久,也就半个小时。我们之间别这么客气!我明天寄给甲方,我们在国内的工作就忙完了。”他笑得一脸愉悦,眼睛亮晶晶的,就像他手上戴着的那枚和苏锦亦同款的钻戒一样闪亮。不过,他也注意到苏锦亦的戒指不在手上,不禁好奇。“你的戒指呢?今天怎么没戴?”苏锦亦锁好车,回头从衣兜里拿出戒指盒重新戴在手上。“今天去医院看长辈,戴这个有点太张扬了。”宋明辰点点头,但还是叮嘱了一句。“明天去见我姑姑,你可一定得戴。她现在什么都不关心,就只关心我有没有一个靠谱的女朋友。”“放心吧,我心里有数。”两人一起上楼,在进门的时候,互道了晚安,然后分别进了901和902。苏锦亦关上自己的门,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是的,她再婚的事其实是骗裴令先的。宋明辰并不是她的丈夫,而是她在美国读硕士时,导师带的另一个学生。算起来,他们是同门师兄妹。出国重新进修学业,参加课题研究,苏锦亦对感情没有任何想法。她只想好好做自己,过自己的日子。但身边的追求者却源源不断。虽然不是个个都像裴令先那么执着,但每天收到情书、玫瑰花、巧克力,无数次说“谢谢你的喜欢,但我暂时没有恋爱计划”,拒绝各种邀约……这真的是很费精力的事,也偶尔会伤同学、同事之间的感情。某天,苏锦亦忽然想明白了,干脆去商场定一枚婚戒。当店员问她,男款婚戒有什么要求,多大圈口时,她解释说:“不需要男款,我只定女款。我不是为了结婚,只是单纯喜欢。”巧合的是,这时候宋明辰出现了。他从身后拍了拍她的肩膀,笑得十分灿烂。“这么巧,你也来定戒指?刚好我也想定男款钻戒,不如我们一起?”苏锦亦顿时警惕起来。“你买你的,我买我的,为什么要一起买?”宋明辰笑着说,买对戒有折扣。但苏锦亦觉得,这种折扣不享受也没关系。刚想拒绝,宋明辰就将手里的卡递给了店员。“就选这对最大的钻戒!”他手指的那款,比苏锦亦选的要华丽得多。店员看他的眼神都放光了。这笔生意要是做成了,这个月的业绩根本不用愁了!苏锦亦却不想和宋明辰合买一对。“他买他的,我还是定我原来那款。”宋明辰拦住了苏锦亦递卡的手。“你没有对象,买钻戒只是为了挡桃花。刚好我也需要一个对象安抚我家长辈。我们合作,怎么样?”苏锦亦不想掺和宋明辰的事。虽然都是一个导师,也参加了同一个课题,经常一起上课,但在苏锦亦看来,宋明辰身边并不缺女生主动“投怀送抱”。他身材高大,接近一米九,宽肩窄腰,脸上总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笑意。每天一副慵懒散漫的模样,可骨子里又透出几分野性难驯的劲儿。就像是一柄未出鞘的刀,又危险又勾人。像宋明辰这样的男生,不知道迷倒过多少姑娘。“你要找男朋友,不管是认真的还是应付家里人,抬抬手就有好多男生任你挑。实在没必要非我不可。我对陪你玩这个游戏没兴趣。”苏锦亦转身要走,宋明辰在后面追了上来。“一个钻戒可真不一定能让追求你的人退远,而我想要找的,是根本对我没感觉的女生合作。”苏锦亦停下脚步,宋明辰笑得挺有把握。“相信我,咱们合作你肯定不会吃亏。”后来,苏锦亦不得不承认。在跟别人介绍宋明辰是自己的老公后,那些明里暗里的追求者确实少了很多。就算有几个不信邪,还继续示好的顽固分子,在宋明辰出面硬刚之后,也都灰溜溜地撤退了。宋明辰有时候,亮得就像太阳。当然,自从两人合作后,宋明辰也觉得自己的生活清净了不少。他倒不烦那些追他的女生,至少不是从心底烦。他烦的是从小带大他的姑姑,就算他跑到美国读书,也躲不开她一年又一年地催婚催生。她甚至专门请假跑过来,硬拉着他去看心理医生。“你都快三十一了,怎么还一点都不着急?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我必须弄明白!要是有病咱们就好好治,总之不能再这么耽误下去了!”“实在不行,我给你介绍个不错的姑娘,你们先把孩子生了!感情的事,以后慢慢培养!”宋明辰这才真的害怕了。“我一定抓紧找!”好不容易把姑姑劝回去了,第二年开学,导师收了几个新学生。苏锦亦一出现,宋明辰眼睛就亮了。倒不是觉得她特别漂亮,或者气质多好。就是单纯因为她眼神里的那种冷淡和平静。那双沉静的眼睛里总是带着点淡淡的疏离,笑起来眼尾微微上挑,但笑意却没到眼底——就像春天湖面上漂浮的碎光,看着挺亮,伸手一碰才知道冷得刺骨。宋明辰对苏锦亦没提别的要求。只希望等回国的时候,苏锦亦能陪他去见见姑姑。“我姑姑是我唯一的亲人,她现在最关心的就是我的人生大事。等学业结束,我们抽空回一趟国,见个面吃顿饭。”“我会安排好所有事,你到时候只要配合着笑一笑就行了!”他的要求不高,而且离学业结束还早,谁知道到时候会发生什么情况呢?没准到时候宋明辰已经有了正经的女朋友,甚至结了婚也说不定。苏锦亦答应了,也顺利解决了自己被追求者纠缠的问题。……第二天,苏锦亦开完公司的线上会议。换好衣服化好妆,准备去找宋明辰。门却被敲响了,宋明辰一脸愁苦地告诉苏锦亦。“我姑姑突然变卦了,不打算去饭店吃饭了。她要亲自来我住的地方看你!”苏锦亦愣住了。他们根本不住在一起,无论是她的公寓,还是宋明辰的公寓,都没有两个人一起生活的痕迹。但为了应付他姑姑,当初宋明辰说的是两人在瑞士已经领证了,所以算是“已婚”。“那现在怎么办?”她无奈地问宋明辰,宋明辰只好说。“把东西合并一下吧。”最后两人决定,把宋明辰的东西搬到苏锦亦的房间比较方便。虽然两人的东西都不多,但相比之下,宋明辰的东西更少一些。两边的门都敞开着,宋明辰把各种自己的生活用品往苏锦亦的客厅搬。苏锦亦则把东西分类,放到房间的各个角落。最后一趟,宋明辰搬来了一大袋照片,放在桌上。苏锦亦打开一看,全是他们去非洲参加援非计划时拍的各种工作照,其中有不少是两人或多人的合照。“把这个贴在你那个照片墙上,应该就差不多了!”宋明辰刚说完,门口传来一个声音。“你们这是在干吗呢?”苏锦亦抬头一看,裴令先站在门口,一脸惊讶地看着他们。空气瞬间安静下来。苏锦亦不知道裴令先是怎么找到这儿的,她明明没告诉过他自己的新地址。她刚想问:“你怎么找到这儿的?”宋明辰已经抢先开口。“锦亦,这位是?”苏锦亦一看宋明辰的眼神,就知道他立刻就进入了角色。“这就是我和你说过的裴令先。”宋明辰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哦……原来是裴先生啊。不好意思裴先生,今天家里大扫除,实在没空招待你。”“要不等改天,我和锦亦忙完了,你想叙旧,我再单独请你?”宋明辰说这话时,眼睛都没眨一下。裴令先愣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但他注意到,苏锦亦和宋明辰并不像在大扫除。两人都穿着很正式的衣服,苏锦亦还化了妆,喷了香水。以裴令先对苏锦亦的了解,如果在家,她绝不会这样打扮。她平时在家都是以舒服为主。可两人手上明晃晃的钻戒,宋明辰一副男主人的样子,苏锦亦也没有反驳。裴令先站在原地,仔细观察着他们。他真的爱她吗?他们在一起多久了?她为什么会选这个男人,他到底有什么好……眼看时间一点点过去,宋明辰的姑姑马上就要到了。苏锦亦不想让场面更乱。“裴令先,今天家里一会儿有客人来,我没空招待你,你先回去吧。我昨天和你说的话,你好好想想。”等他们顺利应付完姑姑,已经晚上八点了。宋明辰很感谢苏锦亦。“走吧,我请你吃大餐!”苏锦亦笑着摇头。“你都帮我这么多回了,我帮你应付这一次也不算什么。大餐就不用了,再说,我也吃不下了!”下午在家里,姑姑带了一堆食材过来,说要吃火锅。但全程她没吃多少,一直在给宋明辰和苏锦亦夹菜。苏锦亦平时胃口不大,吃了几口就饱了,但姑姑太热情,她还是吃撑了。想到姑姑劝菜的样子,宋明辰有些不好意思。“我姑姑从小就这样,喜欢谁,就恨不得把全世界的好吃的都塞到他碗里。”苏锦亦表示理解。宋明辰长得这么高,多亏了姑姑的照顾。看他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唯独对姑姑很尊敬,就知道姑姑对他真的很好。“不过,这次虽然帮你瞒过去了,但下次不一定了。要是被你姑姑发现,又来催你结婚生孩子怎么办?”苏锦亦不觉得人一定要结婚生孩子,但她也知道,上一辈的人对这个很执着。宋明辰两手一摊,无奈地笑了笑。“走一步看一步吧。要是真的瞒不住了,我也只能和她坦白。婚姻可不是儿戏,孩子更不是为了传宗接代、延续血脉。”“如果要我结婚生子,那必须是我真正认定了一个人,自然而然地想和她共度余生。”“不然,一辈子那么长,怎么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就确定要和谁走到最后呢?”苏锦亦这才发现,宋明辰看似玩世不恭的外表下,其实藏着一颗真诚的心。两人沿着小区马路一圈圈散步,虽然没有去吃大餐,但最后宋明辰还是带着苏锦亦去了她以前常去的那家面包店,买了她最爱的蛋糕。“那天你定的结婚周年庆蛋糕,发朋友圈后,姑姑可开心了。”……晚上,苏锦亦接到妈妈的电话。“听说老裴的身体状况不太好,我明天回国,去看看他。你这段时间在国内,就多陪陪他们二老,别因为裴令先的事,让他们太伤心。”苏锦亦答应道:“好。”想起白天裴令先说他爸已经苏醒过来,苏锦亦说:“也许情况没那么糟,明天我和你一起去医院。”苏母点头答应,又问起裴令先的情况。“你在国外这几年,他也隔三差五来找你,你都避开了。这次你回国,见面后,他现在怎么样?还是想复合吗?”苏锦亦和苏母没有任何隔阂,把实情都告诉了苏母。“是的,他还是想复合。但我和他说我已经再婚了,他也见到了宋明辰。我想,他会知难而退的。”苏母对此没有明确表态,只是感慨地说:“真是命运弄人。你们本来挺幸福的,却走到这一步。但不管怎样,你要照顾好两位长辈的情绪。”“放心吧,我心里有数。再婚本来就是假的,我没和他们说。”第二天,苏锦亦在机场接到苏母,就和她一起去医院看望裴父。特护病房里,裴父看上去比以前消瘦、苍老了许多。他虚弱地呼吸着,如果不是胸口还有一点起伏,苏锦亦几乎以为他已经没了气息。听到苏母和苏锦亦的呼唤,裴父艰难地睁开眼睛。“诗然,锦亦,你们来了。我还以为等不到见你们最后一面了。”在场的人听了这话,都忍不住要落泪。苏母难过地说:“老裴,别这么说丧气话,再坚持坚持,你会好起来的。就算不为孩子们考虑,你也得为老伴想想啊!”裴父摇了摇头:“人活多少岁,都是有定数的。该到我走的时候,我就坦然地走。你们别为我伤心。”“只是我却觉得,对不起锦亦。是我们没把儿子教好,他才做出这么出格的事。”苏母看了一眼在床前红着眼、说不出话的裴令先,说:“他们两个都是好孩子。”裴令先听到这话,心里堵得难受。无论他做了什么,在爸妈眼里,在苏母眼里,他都只是个孩子。这天下午,裴父在几位至亲的陪伴下,精神好了很多。他讲了很多话,提到最多的还是裴令先和苏锦亦。最后他把两人叫到跟前,语重心长地说:“感情的事,不能勉强。但一辈子很长,不管你们未来的路怎么选,希望你们的选择都是真正让自己开心的。等到老了,才不会后悔。”裴令先和苏锦亦只能不住点头。听到后来,裴令先泣不成声:“爸,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做事一定三思而后行。”裴父微微点了点头,似乎是说累了,疲倦地闭上了眼睛。在场的每个人都隐隐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但谁也不敢把这话说出来。裴母见裴父真的睡着了,就对大家说。“你们都已经守了一整天了,先去吃点东西,休息一下吧。这里交给我就行,我再陪陪他。”大家都很难受,裴令先也不放心让裴母一个人守着。“妈,我也留下来陪你。”裴母眼睛都哭红了。“你陪着锦亦和你干妈去吃点东西。我想一个人陪陪你爸爸一会儿。”裴母坚持要一个人留下,大家只能暂时离开。晚上10点,裴父醒了,说想回乡下,不想再待在医院。“这里一醒来,闻到的都是消毒水味,一点都不好闻。”“我想回我们的老宅,那里空气里都是泥土和花草的味道。今年,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看到门口那棵榆钱树开花……”裴母连夜联系了车,把裴父送回了老家。月光如水,洒在蜿蜒的乡间小路上,给泥土和野草的轮廓都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银色光辉。夜空清澈,月亮又大又圆,星星像是撒在夜空中的碎银子,一闪一闪的。裴母一遍遍在裴父耳边轻声说着。“老裴,你看啊,我们回到老宅了。你睁眼看看呀。”“榆钱树还没开花,不过晚上的萤火虫很漂亮,你多少年没看过了……”夜风吹过,草丛里浮起点点萤火,一明一灭。但裴父实在是病得太重了,到老宅后就再也没醒过来。他在床上昏昏沉沉地躺了三天,最终还是离世了。裴母扑倒在裴父身上,哭得肝肠寸断。“老裴啊,你怎么忍心丢下我一个人啊!”裴令先强忍着伤心,扶着裴母,可他自己却流不出一滴眼泪。苏锦亦看着裴令先麻木又痛苦的样子,恍惚间也想起了很多年前,自己父亲去世的时候。她的父亲是因车祸离世的,医生抢救了12个小时,还是没能救回来。那时,她才八岁。还不能完全明白“离世”是什么意思。医生对妈妈说“节哀顺变”的时候,妈妈也像裴令先这样麻木,眼睛都不动一下。她被裴母抱在怀里,裴母也跟着落泪。恐慌慢慢蔓延,她挣扎着跳下来,去拉爸爸的手。可是无论她怎么呼喊,爸爸都没有反应。回过神来,苏锦亦眼前一片模糊。裴父离世了,她在这个世界上,又失去了一位父亲。葬礼上,苏锦亦作为女儿,和裴令先站在一起,送了裴父最后一程。旧交故友,从千里之外赶来,上香磕头。看到苏锦亦和裴令先,眼眶都泛红了。“老裴走得确实早了些。往后你们两个要撑起来,特别是你,令先。你是家里的男人,要照顾好你妈妈……”大家这样劝着,裴令先沉默地点点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裴父下葬后,裴母难过到吃不下饭。人也仿佛一下子老了10岁,之前只是两鬓斑白,现在头发都全白了。说是白头如霜也不为过。裴令先端着饭菜,想劝母亲吃点东西。“妈,锦亦熬的鸡汤,你尝尝吧。”裴母摆摆手,让他放在一边,只是抚摸着裴父的遗照,一遍遍地看着。“你放那里,我过会儿再吃。”但裴令先知道,这鸡汤放上一夜,裴母也不会有胃口去吃。她本来就犯过几次低血糖,再这样下去,裴母的身体也会出问题。这些天,苏锦亦一直在裴家帮忙料理后事。苏母也没有离开。看到老姐妹这么伤心,她也很难过。她接过裴令先手里的鸡汤,亲自过来劝苏母。“诗然,老裴走了,大家都很难过,但你还是要吃饭的,不然身体会受不了。”“老裴在天之灵,也不希望你身体垮掉。”裴母凄凄惶惶地转过头,握住了苏母的手。“我和老裴一辈子都没分开过。我们从小一起长大,自然而然就在一起了,相依为命了一辈子。怎么他就先走了呢?他一个人在那边会不会孤单,会不会希望我去陪陪他?”苏母赶紧劝她。“老裴只希望你余生过得好好的,快快乐乐的。从今往后,你不是为自己一个人活,而是要替他把没看过的风景、没吃过的美食都去体验一遍。”“你忘了,他最后说的话了吗?他说要我们以后都好好的,不要为他伤心。”最后,苏母总算劝住了裴母。但怕裴母住在老宅或者家里触景伤情,苏母决定带着裴母去旅游散心。临走前,她把裴令先叫到跟前。裴父的离世对裴令先打击很大。短短半个月不到,他瘦了很多,眼睛也不再有从前的光彩。看得苏母一阵心酸。“令先,至亲离世,你难过我能理解,但你不能一直陷在悲伤里,还是要打起精神来。”“你妈有我照看,你不用担心她。但如果你实在觉得扛不过去,别硬撑,给我打电话。或者找锦亦说说,也可以。”提到苏锦亦,他灰蒙蒙的眼里终于有了一丝光亮。苏母又说。“你记住,就算作为夫妻的缘分结束了,作为朋友的缘分还是可以继续的。在生死面前,一切都不是大事。”裴令先红着眼,点了点头。苏锦亦默默在身后看着他落寞的背影,回想起苏母的话,心里也觉得有些失落。裴父离世后的几个月,裴令先还是觉得压力太大。他辞去了公司总裁的职务,退出了具体管理事务。之后,他找到苏锦亦,把一份股权转让协议递到她面前。“这是公司的原始股,我把它转给你,你在上面签个字吧。”苏锦亦皱着眉头,看着协议。“公司是你一手创立的,也是你多年的心血,我不能要。”退一万步说,就算要分,也应该是对半分。但他们离婚的时候,苏锦亦什么都没要,她本身也不看重这些。裴令先却坚持让苏锦亦签字。“这是我爸的遗愿。他很早就说了,裴家的东西,有一半是你的。”“当初我们离婚,你什么都没带走。我很愧疚,我想好好爱你,可等我醒悟的时候已经太晚了。你就当这是完成我爸的遗愿,也是给我一个补偿的机会。”看着已经瘦得不成样子的裴令先,苏锦亦内心很挣扎。重情的人,总是会被情所累。从前,苏锦亦不知道裴令先爱得这么深沉,分开之后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但她始终觉得他们回不到从前了。再让她回头,像从前那样爱他,当两人之间从来没有那些隔阂,她觉得做不到。当时爱他的那些瞬间,她记得清清楚楚。可当时爱他的那种感觉,却再也找不回来了。沉默了很久,苏锦亦松了口。“我每年会把分红的收益,用你的名字捐给公益组织。以后要是卖掉股份,也会分你一半,你必须收下。不然这字,我可不签。”听到苏锦亦愿意签字,裴令先好像松了口气。“行。就交给你全权处理吧,我真是累得不行了。”裴令先失魂落魄地走了。夕阳西下,鸟儿都回巢了。但他沿着回家的路走了好久好久,好像怎么走都回不了家。以前他和爸妈有个温暖的家,后来和苏锦亦组成了幸福的家。但现在,一切都变了。有人说,生离死别,是为了让活着的人更懂得珍惜活着。是为了让人更珍惜现在,珍惜身边的人。有些人光是遇见,就已经用光了全部的运气。这话,以前苏锦亦没什么感觉。但和裴令先那次告别后,两人真的再没联系。过年回来看苏妈,也没再碰到裴令先。也没听说裴令先找过她。苏妈偶尔提起裴令先,语气里满是感慨。“令先能放下过去,也是件好事。不然你们俩,谁陷在从前,我都替你们担心。”这时候苏锦亦会想,看来时间够长的话,没什么过不去的。她也越来越能从容地生活。每年,她都会跟着公益组织在世界各地做各种志愿活动。在这个过程中,她学会了不少新东西,也更明白活着的意义了。人这辈子,要是眼里只有爱情,终究太狭隘了。而宋明辰也一直在这个项目组,没离开过。两人总是形影不离,在外人看来很登对。有同伴开玩笑问他们。“锦亦你和明辰到底结没结婚啊?要是结了就承认呗。”苏锦亦不点头,也不摇头。“你们猜?”这算她和宋明辰之间的默契吧。总觉得守住这个不算秘密的秘密,像是个暗号,或者提醒。爱情不是生活的全部。有爱情固然好,但把热情放在别处,也未尝不是一种幸福。婚姻也不是爱的唯一答案。如果这辈子只能专注一件事。苏锦亦希望是脚下的这条路,去帮助更多的人,看那些孩子脸上真实的笑容。不过后来,苏锦亦也发现,宋明辰看她的眼神,和刚开始不一样了。照片里,他看镜头的目光,慢慢慢慢,都落到她身上了。就像以前的自己,一年又一年,不知不觉把目光都放在了裴令先身上。但和以前自己不同的是。宋明辰从来没越界。有时候,碰到敏感话题,他还会小心地避开。“你在怕什么?”有一次喝了酒,苏锦亦终于忍不住问出了这个问题。宋明辰笑得没心没肺的。“我哪有害怕什么,你想多了!”星星很亮,夜空也很高,夜风吹来,清清冷冷,一下子把苏锦亦的醉意吹醒了三分。看着身边宋明辰高大的身影,离自己很近,却又没有碰到彼此。她突然觉得,其实这个距离也挺好的。不远,也不近。这样他们能做一辈子的好朋友,不会伤心,也不会难过。……到了离婚的第7年,公益组织里来了一个新成员。当组长把新成员介绍到队伍里时,苏锦亦很惊讶。尽管男人苍老了很多,但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裴令先。再相见,他整个人比以前沉静了许多,像是一块温润的玉,被岁月打磨得清澈透亮。他很自然地和苏锦亦打招呼,嘴角带着淡淡的微笑。就像冬日里的暖阳洒在脸上,让人感觉暖烘烘的。苏锦亦听到他久违地说了一句:“锦亦,好久不见。”苏锦亦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好像有点复杂。她觉得既有点高兴,又有点伤心。她好像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到过裴令先了,就连在梦里,他也很少出现了。“在念念不忘里,终究还是把曾经念念不忘的人,忘得干干净净。”她忘了是在哪本书里看到的这句话。但不管是她还是裴令先,都算是迈过了从前那个坎。而“好久不见”这几个字,她恍惚记得是他们分开3年后,第一次重逢时她对裴令先说的。现在时隔多年,像是命运的回旋镖,又射中了她。“好久不见。”苏锦亦也轻轻淡淡地回了一句。两人终于能像老朋友一样,平静地面对面,平静地拥抱,寒暄。组长看到他们认识,特别高兴。“既然你们是熟人,那这个项目进展起来就会更顺利了。”风里传来低低的絮语。“是啊,一定会很顺利。”“我们挺熟的,认识几十年了。”……两人被安排在一起行动。忙了一天后,苏锦亦和裴令先终于有空坐在篝火旁闲聊。这在他们还是夫妻时,都很少有。那时候裴令先经常加班到很晚才回家,苏锦亦常常等得都睡着了。即便两人周末凑在一起,也不会像现在这样,静下心来,吹着山风,烤着火聊天。夜幕低垂,繁星点点。恍惚间,苏锦亦觉得这场景有点像小时候,在老宅院子里乘凉。小小的他们,在院子里疯跑,跑累了,被裴母叫过来擦汗。苏母递上两小碗切成小块、提前在井水里冰过的西瓜。“不能多吃,不然夜里该闹肚子了。”苏锦亦喜欢吃西瓜,吃完自己碗里的,又去看裴令先的。这时裴令先会偷偷把她拉到后屋角落,把自己没吃完的半碗分给她。结果就是,后半夜闹肚子,还发起了高烧……苏锦亦说起儿时的这件趣事,裴令先愣了愣神。想起当时,他还因为这事挨了批评。裴母严厉地让他以后不准再给妹妹分冰西瓜。……两人聊了很多过去的回忆。时隔多年,很多记忆都褪了色,但记忆中的人和事却越来越清晰。苏锦亦拨弄着篝火,让火焰烧得更旺些。“你为什么突然想起来做公益了?”裴令先看着暖烘烘的火焰映照出的那张熟悉的面容,心里暖烘烘的。“因为,这样能让别人获得新生。”听到裴令先的,苏锦亦有些意外,但仔细一想,又觉得挺合理。既然她能从公益里找到救赎,裴令先为什么不能呢?于是她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他的答案。“走出来以后,感觉整个世界都不一样了。”裴令先沉默了一会儿,缓缓吐出一口气。“我做公益其实从五年前就开始了,只是没遇到你。但我一直关注你的论文,知道你的动态。”苏锦亦拨弄篝火的手顿了一下,但裴令先还在继续说。“还有,我知道你其实没有再婚。”一阵风吹过,把这句话吹得有些模糊。苏锦亦看着手上已经戴习惯了的钻戒,笑了笑。“你什么时候发现的?”裴令先没有具体说时间,只是:“你不喜欢这种浮夸的东西,就算选婚戒,也不会挑这么夸张的。”苏锦亦的眼角有些湿润。“你说得对,我不喜欢。”又过了一年,苏锦亦的团队受邀参加伯尔尼大学的公益讲座。没想到,阮乐瑶是接待他们的老师。苏锦亦看着眼前笑容灿烂的女孩,感慨时光飞逝。“好久不见,乐瑶。”她笑着和阮乐瑶打招呼。阮乐瑶也回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好久不见,锦亦姐。”活动结束后,两人约在咖啡厅叙旧。提到当年的事,阮乐瑶很抱歉。“虽然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但我觉得一直欠你一句对不起。”苏锦亦摇摇头:“你不用道歉,这不是你的错。”虽然苏锦亦说不是她的错,但阮乐瑶总觉得,如果不是自己出现,也许裴令先和苏锦亦不至于离婚。她去瑞士后,并没有和裴令先断了联系。裴令先后来有多纠结,她都知道。但她也无能为力。因为她明白,当一个女人的真心被伤害时,再怎么挽回都是没用的。只是,她一直有个遗憾。“锦亦姐,这些年我总是想,如果当初我没有出现,你和裴令先能多一点时间,结局会不会不一样?”这个问题,苏锦亦也想过。如果当时她顺利表白了,如果裴令先认真听了,如果阮乐瑶没有出现……苏锦亦笑着摇头。“但人生没有如果。我们也没有月光宝盒,不能让人生重来。”但她没说的是,即使有月光宝盒,回到从前,也许还是会事与愿违。就像至尊宝穿越回500年前,本想救白晶晶,却爱上了紫霞仙子。命运无常,让几个人爱恨纠缠,又遗憾错过。苏锦亦觉得,就算时间倒流,裴令先和她也不一定真的能圆满。“不过现在也挺好。如果当时幸福圆满了,我就不会出国进修,更不会全身心投入公益事业。”听到这个,阮乐瑶笑了。“嗯,现在这样也挺好。”因为她也是放下了执着的感情,转而专心学业。爱而不得确实很痛苦,但幸好后来慢慢放下了。现在陪在她身边的,不是曾经最念念不忘的人,但也是她很喜欢的人。这次会面,让苏锦亦更确定了,时间会治愈一切。生活会一直向前走,过去难免有遗憾,人也要学会翻篇。一条路走不通,就换一条,终点就在那里,换条路也能抵达。……十年过去了,苏锦亦和裴令先还是没有复合。不过苏锦亦倒是更看得开了。就像刘若英歌里唱的:我们没在一起,至少还能像家人那样,远远地关心,远远地分享。后来,苏锦亦、裴令先和宋明辰三个人一起搞了个叫“新生”的公益组织。他们一起翻山越岭,做了好多公益项目。有记者采访这三个联合创始人,问他们当初为什么要这么做。苏锦亦望着远方,笑着,眼神很温和也很坚定。“为了新生。”——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