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一只只雪白的毡房像天空中的星星一样，错落有致地安放着。成群的牛羊在水草丰盛的地方悠闲地吃着草，牧羊人唱着歌弹着琴坐在日光下享受着美好的季节，纵情歌唱，也或三五成群骑着骏马在草原上飞驰。而此时，在毡房内，哈萨克族的女性们，正在一丝不苟地做着手工刺绣。
她们一家人的衣服上需要刺绣，她们的毡房需要装饰，也需要刺绣。每天除了做饭的时间，她们似乎一直在与针线，与绸缎、呢绒、皮革、毛毡打着交道。和广大汉族人的刺绣有所不同，传统的哈萨克族手工刺绣，是用盐和奶混合调汁，在黑、红、紫三种颜色的绒布，或白色棉布衬底上，勾勒出草木花卉、飞禽走兽、抽象纹饰以及刺绣者的种种独特想象，然后用自制的五彩毛线，沿草图或勾、或挑、或刺、或缝，精心绣制而成。
几年前，有朋友去敦煌旅行，最后一路开车到了最西端的阿克塞，并且在海子草原上美滋滋地玩了几天。每天除了拍湿地、飞鸟、白云和毡房外，没事时总是去一些有集市的地方逛逛，只要遇见具有民族风情特色的小物件，总要购买一些。直到尽兴后，才驾车恋恋不舍地离开了阿克塞。回来时，一个旅行包内装满了各种小饰品和物件。
那天和我见面，递给我一个方形的绒呢刺绣，尺寸在一尺左右，但图案相当精致。整个绒呢刺绣的底色为黑色，用白色丝线勾绣着一只简单的花篮，虽然简易，但做工十分考究细腻。花篮中插满了鲜花，在墨绿色勾绣的一片片绿叶丛中，盛开着三朵金黄色的向日葵，还有三朵月季，还有一种花也很美丽，但叫不上名字，猛然看上去像真的一样。我仔细数了一下，一张不大的绒呢布上足足绣了九朵花。
当时拿在手中，左看看右瞧瞧，似乎怎么也看不够。如果仔细对比，手工做的刺绣和机器做的刺绣还真的有很大区别。手工做的刺绣显得更有灵气，而机器绣品显得教条刻板，没有灵性和感情的存在。这块绒呢刺绣，至今我一直把它既当成装饰品，也当成实用物件来使用，电脑不用时，总被它盖着。我收藏的这块哈萨克族刺绣应该是相对比较现代的，而从历史上一路传承下来的哈萨克族刺绣相对要抽象一些，有些图案线条特别粗犷，某些图案像遥远的图腾一样，如果没有当地人解释，一般人是无法认识的。不过从一些图案上，也能看出哈萨克人的性格，热情大方，想象力独特而又丰富。
我见过她们绣制的一条绒呢器具图案，整体呈正方形，底色为金黄色，整体图案应该是一个球状物体，物体的中间插着一个类似于法器一样的东西。从整体的角度看，应该是一件在举行民族活动时用的物件，比较抽象。最中间，有两只头对着头的蝴蝶，均展着美丽的翅膀，仿佛准备要飞翔一样。但如果不仔细辨认，还真看不来是两只蝴蝶，只有拿到相对远一些时，才能确认出是一对已经变了形的很夸张的蝴蝶。
几年前，我的表姐和表姐夫一直在阿克塞工作。后来表姐因为每天要照顾孩子的吃喝和上学问题，最后辞职在家。她觉得这样的时光实在无聊，得找点什么事情来做。读书吧，还没读几页，瞌睡虫就爬上了眼睛和脑门；去练习书法吧，似乎又静不下心来。她的一户邻居是哈萨克族人，男人每天去上班，女人也像她一样每天在家里守候。
某天去邻居家串门，发现人家就没闲着，每天独自忙得不亦乐乎。墙壁上有她做的刺绣画，沙发上有她做的刺绣沙发垫，电视机的盖布，也是她用刺绣做成的。就连每个房间的门帘，也都是她一针一线勾绣出来的。这似乎启发了她，把自己闲暇的时光，何不用在这美轮美奂的手工刺绣上？不仅充实了时间，也能让闲暇时光充满乐趣，更有一种创造的快感。
回家之后，她赶紧购置了各种各样的绣布，买来了色彩缤纷的丝线。没事的时候就去邻居家，或让邻居到她家来，不仅能聊天，还能学习一种技艺。她跟着邻居慢慢学习，经过半年的不断努力和日积月累，已经能够绣出一幅完整的图案了。之后的三四年时间里，除了照顾孩子，她的闲暇时光就是在针头线脑上度过，每天乐在其中，日子似乎也过得飞快。
有次，她拿着自己亲手一针一线勾绣的作品在视频里给我看，还真有一种艺术的气息弥漫在其中。后来她又把许多刺绣作品拍成照片给我发了过来，许多作品灵动自然，色彩明亮，线条优美，造型奇特，做工精细，还真有哈萨克族刺绣的味道。尤其那些夸张的手法，更能体现出某种创造力。这几年，由于眼睛的近视问题，她再没有天天做刺绣了。
哈萨克族喜欢用刺绣来装点自己的生活。据当地文化馆人员介绍，哈萨克族婴儿摇篮上常用绣花被盖、绣花彩带和饰品进行装饰，而在新做的毡房里，都会用各种刺绣来装饰家居用品，比如壁毡、婚帐、床罩、被褥盖单、枕套、被罩、茶叶袋、针线包、百物袋等等物品都有色泽鲜艳、图案美丽的刺绣，使新毡房显得五彩缤纷，绚丽夺目。但哈萨克族手工刺绣源于何时已不可考证，只知道在很久很久以前，每当哈萨克族的男人们骑上骏马，肩托猎鹰，并且伴着冬不拉辽阔的琴声，在广袤无垠的草原上游牧时，广大女性们就守在自家的毡房里，用五彩斑斓的毛线一针针绣出幸福的生活，绣出快乐的心情，绣出心中的歌谣。
根据我国历史学家苏北海、尼合买提·门江等学者论证，早在昆弥、乌孙、乃蛮时期，哈萨克族民间刺绣品就已进入商贾、官宦等人家的殿堂之中，装点着奢华。考古学家曾经在漠北的诺彦山第二十五号匈奴墓葬中，挖掘出土了精致的人像等刺绣画（匈奴也是哈萨克族族源之一）。
如果某一天你去阿克塞，遇到一名哈萨克族的女性，你会发现，无论是她的衣服、裙子，还是鞋帽、帕包上，都点缀着奇思妙想的刺绣。阿克塞哈萨克族刺绣做工精细考究、寓意独特，象征着民族的快乐与愉悦，幸福与吉祥。写到这里，我就特别想去阿克塞看看，看看美丽的草原，看看洁白如雪的毡房，看看美轮美奂的哈萨克族刺绣！冬天去会有些冷，等春暖花开，或初夏到了，我们一起相约去甘肃最西端的阿克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