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理苍山中和峰麓,有一片6万平方米的街区,它叫三月街 —— 但它从不止是一条街。对世代居住在苍洱之间的白族人而言,这里是火把节、栽秧会、朝花节之外最盛大的节日主场,是上世纪 90 年代初被明确的大理州法定节日,更是延续千年的商贸传奇与文化图腾。
一、起源:从 “观音降魔” 到 “苍洱市集” 的千年开篇
三月街的故事,藏在白族民间代代相传的传说里。隋末唐初,苍洱大地曾盘踞着女恶魔罗刹,它兴风作浪,让百姓饱受战乱与灾荒之苦。直到观音大士踏云而来,以慈悲法术降服罗刹,为一方百姓换来安宁。为感念这份恩情,每年农历三月十五,各族民众便自发聚集在苍山中和峰麓,听观音讲经说法、祈福安康 —— 最初的 “祭神祈福”,渐渐成了邻里互通有无的聚会,南诏时期,随着大理成为西南丝绸之路的重要节点,往来的商贾在此落脚交易,“讲经场” 慢慢演变为 “贸易集市”,三月街也因此有了 “观音市”“观音街” 的别称。

这并非传说的虚构,而是有历史脉络可寻。南诏国崇尚佛教,观音文化深入民心,以 “观音” 为名的集市,既承载着民众的信仰寄托,也顺应了当时西南地区 “以寺为市、以节兴商” 的商贸传统。到了大理国时期,三月街已成为滇西地区规模最大的集市,周边大理、丽江、保山乃至缅甸、越南的商人,都会如期赴约,让这片苍山脚下的土地,成为连接内外的 “商贸枢纽”。
二、盛景:《大理县志稿》里的 “十万商贾” 传奇
若想窥见古代三月街的繁华,《大理县志稿》中的记载便是最好的注脚:“盛时百货生意颇大,四方商贾殆十万计…… 马骡、药材、茶市、丝绵、木材、磁、铜、锡器诸大宗。” 寥寥数语,勾勒出一幅鲜活的 “西南商贸图”——

彼时的三月街,是名副其实的 “物资博览会”:来自大理周边的马帮,驮着普洱茶、滇西药材、手工丝绵赶来,马蹄声踏过青石板路;缅甸商人带来的翡翠、玉石,与丽江的木雕、剑川的铜器在摊位上相邻;农户们则背着自家种的杂粮、手工织的土布,在集市里寻找需要的农具、瓷器。十万商贾汇聚,不同口音的叫卖声、讨价还价声与马嘶声交织,连空气中都飘着茶叶、香料与食物的混合香气。
更特别的是,三月街的 “商贸” 始终与 “文化” 缠绕。集市期间,白族的大本曲、绕三灵表演会在街头巷尾展开,身着绣花围裙、头缠绣花头巾的白族姑娘,会为远道而来的客人递上一碗三道茶;入夜后,篝火燃起,各族民众围着篝火跳霸王鞭,即便语言不通,也能在舞步中找到共鸣。这种 “交易 + 狂欢” 的模式,让三月街超越了普通集市的范畴,成为一场兼具经济价值与文化意义的 “年度盛会”。

三、新生:国家级非遗的 “老树新枝”
如今,三月街早已不是 “一年只赶一次” 的传统集市。作为 2008 年入选的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它在保留千年内核的同时,长出了 “新枝芽”—— 除了每年农历三月十五至二十一日的 “传统主会期”,当地还新增了每月四天的 “常规赶集日”,让 “三月街” 从 “年度限定” 变成了 “日常可达”。
新的赶集日里,6万平方米的街区依旧热闹:老摊位上,白族奶奶的手工乳扇、大叔的土法蜂蜜还是熟悉的味道;新加入的文创摊位,将扎染、甲马等非遗元素做成钥匙扣、笔记本,吸引着年轻游客;直播镜头前,商户们对着手机向全国网友介绍 “三月街的普洱茶”,让苍山脚下的烟火气飘向更远的地方。
但不变的,是那份刻在骨子里的传承:主会期时,依旧有马帮沿着古老的路线赶来,举行 “开街仪式”;白族老人会带着孙辈,在观音像前祈福,讲述 “观音降魔” 的故事;来自各地的商人,仍会像千年前那样,在摊位前热情地招呼客人。三月街还是那条街,却又不止是一条街 —— 它是大理的 “文化名片”,是白族的 “集体记忆”,更是千年商贸文明在当代的鲜活延续。

站在苍山脚下,看着三月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仿佛能看见千年前的马帮与今日的游客在此 “相遇”。从 “观音市” 到国家级非遗,从 “一年一会” 到 “月月可赶”,三月街的故事,还在继续书写着属于苍洱大地的烟火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