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天津人,烟台之行让我领略了何为真正的海滨城市魅力

我是天津人,烟台之行让我领略了何为真正的海滨城市魅力"/

哈哈,你这个感受非常典型!很多天津人去了烟台或者其他一些真正靠海且发展成熟的城市,都会有类似“原来海是这样的”的感觉。
天津确实有海,而且海河入海口也很有特色,但烟台的海,尤其是芝罘岛那一段,给人的感觉是完全不同的:
1. "海的开阔感":烟台的海岸线,特别是芝罘岛,感觉更开阔、更蓝,海天一色的感觉更强。不像天津的海河,虽然也通海,但整体感觉更像是河的开端,海面相对更“局促”一些(当然天津也有海岸线,比如汉沽、塘沽)。 2. "沙滩的质量":烟台的沙滩,比如第一海水浴场的沙滩,通常更细腻、更平坦,踩上去感觉更舒服。天津的沙滩情况则比较多样。 3. "城市的沿海布局":烟台老城区和很多新开发区都是直接沿着海岸线展开的,生活、休闲、商业都与海紧密结合,能真切感受到海风、看到海景是日常。天津虽然也有海滨地段,但整体城市的沿海融合度可能感觉上没有那么极致。 4. "海洋氛围":烟台的空气中似乎总带着一股更纯粹的海洋气息,吃的海鲜种类和新鲜度也让人印象深刻。这种沉浸式的海洋氛围是去海边“打卡”和真正“生活”在海边的区别。 5. "海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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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李卫东,在天津活了五十年,一直以为自己就生活在海边。

我们天津,九河下梢,挨着渤海湾,厂子就在塘沽,天天听着港里传来汽笛声,空气里都带着一股子咸腥味儿。

可我从来没觉得,海是能让人亲近的。

在我眼里,海就是码头上那望不到头的集装箱,是灰黄色的滩涂,是拉着矿石和煤炭的万吨巨轮。海是营生,是汗水,是噪音,唯独不是风景。

直到我跟老伴儿张书琴,坐了五个小时的高铁,来到烟台,看我那个在那边安了家的儿子,李健。

车窗外,天蓝得像块刚洗过的布,一丝褶皱都没有。

儿子在出站口等着,白T恤,牛仔裤,晒黑了点,但精神头十足。他接过我手里的行李,笑着说:“爸,妈,累了吧?咱回家。”

他的家,一个高层小区的二十楼,推开窗,我的呼吸猛地停了一下。

一片没有边际的蓝色,就那么毫无征兆地,撞进了我的眼帘。

那蓝色,纯粹,透亮,从浅到深,一层层铺开去,一直延伸到天边,和那片更淡的蓝色连在一起,分不清哪是天,哪是海。

海面上,有几座小岛,墨绿色的,像棋子一样落在棋盘上。

海风顺着窗户吹进来,没有天津港那股子机油和鱼腥的混合味儿,是清新的,带着一丝甜,像刚切开的西瓜。

“这就是海?”我喃喃自语。

儿子听见了,乐了:“爸,你这叫什么话?咱天津那不是海?”

我没搭理他。我看着那片海,心里有个声音在说,不一样,这不一样。

天津的海,是用来干活的。这里的海,是用来过的。

第一章 海岸线上的陌生人

第二天一早,儿子非要拉我们去海边走走。

我心里其实是有点抗拒的,在我过去的经验里,“去海边”意味着要去一个嘈杂、混乱,甚至有点脏的地方。

可拗不过老伴儿的兴致。张书琴一辈子没怎么出过远门,看什么都新鲜。

我们下了楼,穿过一条种满了法国梧桐的马路,就到了海边。

没有围墙,没有闸口,就是一条干干净净的木栈道,蜿蜒着,一边是城市,一边是无垠的大海。

沙滩是金黄色的,细得像面粉。海水拍打上来,卷起一溜白色的泡沫,又缓缓退下去,留下一片湿润的痕迹,在阳光下闪着光。

有穿着泳衣的孩子,尖叫着冲向大海,有年轻的情侣,手牵着手,在沙滩上踩出一长串脚印。

更远处,几个戴着草帽的人,在礁石上钓鱼,一坐就是半天,跟雕塑似的。

这一切都太安静了,太悠闲了。

我感觉自己像个走错了片场的演员,浑身都不自在。我习惯了机器的轰鸣,习惯了车间里呛人的铁屑味儿,习惯了和工友们扯着嗓子喊话。

在这里,我连大声说话都觉得是一种冒犯。

“卫东,你看,这水多清亮。”书琴蹲下身,小心翼翼地用手碰了碰海水,像个孩子。

我“嗯”了一声,眼睛却看着远处的海面。几艘白色的渔船,慢悠悠地飘着,像几片叶子。

“爸,这叫滨海路,沿着这条路一直走,能绕大半个烟台。”儿子李健在我身边说,“这边环境好,我和单位几个同事,有时候下班了会来跑跑步。”

下班了,跑步?

我脑子里闪过我们厂下班时的情景。铃声一响,几百号穿着蓝色工服的人,推着自行车,潮水一样从大门口涌出去,脸上都是一天的疲惫,谁还有心思跑步?

“你那工作,清闲。”我没好气地说了一句。

李健愣了一下,随即苦笑道:“爸,不清闲。我们做软件开发的,加班是常事。就是……感觉不一样。”

我知道他说的不一样是什么。

他是坐在四季恒温的写字楼里,对着电脑,敲敲打打。我们是在夏天像蒸笼、冬天像冰窖的车间里,对着车床,一站就是八个小时,满身的油污。

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我沿着木栈道往前走,心里堵得慌。这片海,这片天,这个城市,都让我觉得陌生。

我像一棵被连根拔起的老树,被硬生生栽到了一块不属于我的土地上。

书琴和李健在后面说着什么,我没心思听。我看到路边有个长椅,便坐了下去,从兜里掏出烟。

刚想点上,李健快步走过来,按住了我的手。

“爸,这儿公共场所,不让抽烟。”

我把烟狠狠地摁回烟盒里,心里那股无名火“噌”地一下就蹿了上来。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我感觉自己不是来儿子家做客的,是来“劳动改造”的。

第二章 新城里的旧手艺

在烟台待了几天,儿子开车带我们把市区转了个遍。

城市是真漂亮,干净,整洁,到处都是绿地和公园。高楼大G厦鳞次栉比,商场里人来人往,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可我心里,却越来越空落。

这个城市,太新了,新得让我找不到一点熟悉的感觉。这里没有我们厂区门口那家开了三十年的“老王记”板面,没有傍晚时分聚在楼下下棋打牌的老街坊,没有清晨那一声熟悉的“磨剪子嘞,戗菜刀”。

这里的一切,都像是用电脑设计出来的,精准,漂亮,但没有人情味儿。

李健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总想找点话题让我高兴。

“爸,你看那边,是我们的高新区,好多大公司都在那儿。我上班的地方也在那儿。”他指着远处一片现代化的建筑群说。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玻璃幕墙在阳光下闪着刺眼的光。

“嗯,挺好。”我淡淡地回应。

“我们公司发展特别快,今年还准备上市呢。我跟您说,我那个项目……”

“行了,”我打断他,“你那些我听不懂。”

车里的气氛一下子尴尬起来。书琴在旁边轻轻捅了我一下,小声说:“孩子跟你说工作上的事,是看得起你,你怎么老这样。”

我没说话,扭头看着窗外。

我知道我这样不对,可我控制不住。儿子的成功,像一面镜子,照出了我的落魄。

我在厂里干了三十年,从学徒工干到八级钳工,凭着一双手,一把锉,能把一个铁块打磨得跟镜子一样光,误差不超过一根头发丝。

我曾经是厂里的骄傲,是技术比武的状元,是年轻人眼里的“李师傅”。

可现在呢?

厂子效益一年不如一年,设备几十年不更新,老师傅们一个个退了,年轻人没一个愿意来。我那点手艺,在人家眼里,成了老古董,一文不值。

前几天,车间主任还找我谈话,意思是厂里想让我办个内退,把岗位让给更有“活力”的年轻人。

我知道,我快要被淘汰了。

被这个时代,也被我引以为傲的工厂。

而我的儿子,他所处的,是一个我完全陌生的新世界。那个世界里,价值是用代码和融资来衡量的。我这身手艺,在那里找不到任何位置。

这种巨大的失落感,让我在他面前,连挺直腰板的底气都没有了。

晚上,李健准备了一桌子丰盛的饭菜,还开了一瓶好酒。

“爸,妈,今天有个事,想跟你们商量一下。”他给我们倒上酒,表情有些严肃。

我心里“咯噔”一下,知道正题来了。

“我呢,在这边也稳定了,房子也买了。就是……总惦记你们俩在天津。我跟小晴(李健的女朋友)商量了,想接你们过来一起住,互相有个照应。”

书琴一听,眼睛就亮了:“这……行吗?我们过来,不是给你们添麻烦?”

“妈,说啥呢?”李健笑道,“一家人,什么麻烦不麻烦的。”

我一直没说话,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酒是好酒,辣中带甜,可到了我嘴里,却又苦又涩。

“我不去。”我放下酒杯,声音不大,但很坚决。

“为什么啊?”李健急了,“爸,天津那厂子都快黄了,你守着它还有什么意思?你过来,我养你。”

“我不用你养!”我猛地一拍桌子,酒杯里的酒都洒了出来,“我还没死呢!我有手有脚,能自己养活自己!”

“卫东!”书琴吓了一跳,赶紧拉住我。

“爸,我不是那个意思!”李健的脸涨得通红,“我是说,你跟我妈年纪也大了,在这边,环境好,空气好,对身体也好。而且,我……”

“别说了。”我站起身,“我在天津待了一辈子,我的根在那儿。这地方再好,也是别人的地方。我住不惯。”

说完,我转身进了卧室,“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我靠在门上,听着外面书琴在小声地劝着李健,李健在无奈地辩解。

我的心,像被一只手紧紧攥住,疼得喘不过气来。

我何尝不知道儿子是好意?我何尝不知道厂子已经完了?

可我放不下的,不是那个破厂,是我在那里耗尽的三十年青春,是我那点儿可怜的,不合时宜的自尊。

第三章 一次不愉快的“面试”

第二天,家里的气氛很沉闷。

我和儿子几乎没有交流,书琴在中间唉声叹气,不知道该怎么办。

吃过午饭,李健突然说:“爸,我一个朋友,知道您是老师傅,手艺好。他开了个小厂,做精密加工的,想请您过去指导指导,您看……”

我心里冷笑一声。

什么朋友,什么指导,说得好听,不就是想给我找个活儿干,好把我留下来吗?

他以为,我是因为怕过来没事干,才不愿意来的。

他根本不懂。

“不去。”我头也不抬地拒绝了。

“爸!”李健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恳求,“您就当帮我个忙,去看看还不行吗?人家老板特别有诚意,都约好了。”

书琴也在旁边帮腔:“去看看吧,卫东。闲着也是闲着,就当出去散散心。”

我看着他们俩,一个是我儿子,一个是我老伴儿,我实在说不出更绝情的话。

“行,那就去看看。”我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李健的朋友姓金,四十岁出头,戴个金边眼镜,文质彬彬的,一点不像个老板。

他的厂子不大,但非常干净,地面是绿色的环氧地坪,一尘不染。几台崭新的数控机床,安静地立在那里,透着一股科技感。

这和我熟悉的那个到处是油污和铁屑的工厂,完全是两个世界。

金老板很客气,又是递烟又是倒茶。

“李师傅,久仰大名啊。小健总跟我说,他父亲是国内顶尖的钳工师傅,手上的功夫,比最精密的机器还准。”

我扯了扯嘴角,没说话。这些场面话,我听得多了。

“我们公司呢,主要做一些船用高精度配件,对工艺要求特别高。尤其是有些异形件,数控机床编程很麻烦,而且损耗大。所以,一直想请一位像您这样的老师傅,来做技术顾问,把把关。”金老板说得很诚恳。

李健在旁边一个劲儿地给我使眼色。

我心里却越来越不是滋味。

什么技术顾问?说白了,就是个高级工人。我李卫东,在厂里也是受人尊敬的师傅,到这儿来,倒成了被人“参观”的猴子。

“金老板,”我开口了,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火药味,“我那点手艺,都是老掉牙的东西了。现在都是电脑控制,全自动化,用不上我们这些老家伙了。”

金老板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我会这么说。

他推了推眼镜,笑了笑:“李师傅,您谦虚了。技术是没有新旧之分的,只有好坏之分。电脑是死的,人是活的。很多关键的地方,还得靠老师傅的经验和感觉。”

说着,他从办公室的桌子上,拿起一个用绒布包着的东西,小心翼翼地打开。

那是一个形状很复杂的金属零件,表面有几个不规则的曲面,和几个精度要求极高的孔洞。

“李师傅,您看这个件。”金老板把它递给我,“这是个进口设备上的核心部件,磨损了,国外原厂又不单卖,要买就得买整个总成,几十万。我们试着用数控机床做了几个,可精度总差那么一点点,装上去跑不顺。您给长长眼?”

我接过来,拿到手里掂了掂,又凑到眼前,眯着眼睛仔细看那几个孔的内壁。

凭着三十年的经验,我一眼就看出了问题所在。

“你们这是五轴联动的机床加工的吧?”我问。

“对,德国进口的。”金老板的眼睛亮了。

“刀具选择有问题,转速也快了点。”我说,“这种材料韧性大,吃刀深了,表面看着光滑,其实里面已经有金属疲劳了。还有这个倒角,角度不对,看着是小问题,高速运转起来,应力不均,肯定要出事。”

我说完,把零件放回桌上。

办公室里一片寂静。

李健和金老板都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我。

过了好一会儿,金老板才激动地一拍大腿:“李师傅,您真是神了!我们请了好几个专家来看,都没看出问题在哪儿,就说让我们调整参数试试。您这一上手,几句话就说到根儿上了!”

他快步走到我面前,紧紧握住我的手:“李师傅,您一定要来帮我!我给您开……这个数!”

他伸出五根手指。

李健在旁边倒吸一口凉气。

我知道,这个数字,比我在天津那个半死不活的厂里,一年的工资都多。

可我,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我感觉自己像一个被摆在货架上的商品,被人看中了,贴上了价签。

我的手艺,我的经验,我引以为傲的一切,在他们眼里,不过是可以用来交换的筹码。

我慢慢地,把手从金老板的手里抽了出来。

“金老板,谢谢你看得起。”我一字一句地说,“但是,我干不了。”

第四章 海风里的父子

从金老板的工厂出来,天色已经有些暗了。

李健开着车,一路无话。车里的气氛,比西伯利亚的寒流还要冷。

我知道,我今天的行为,让他很没面子,也让他很难过。

可我又能怎么办呢?

难道要我为了那点钱,为了让他高兴,就点头哈腰地接受别人的“施舍”吗?

我李卫东,还没到那个地步。

车子没有直接开回家,而是停在了海边。

李健熄了火,我们俩就这么在车里坐着,谁也不说话。

海浪在不远处,一下一下地,有节奏地拍打着沙滩,声音沉闷,像是谁在叹气。

“爸。”过了很久,李健终于开口了,声音有些沙哑,“您到底,在为什么生气?”

我扭过头,看着窗外。几盏路灯亮了起来,在海面上投下昏黄的光。

“我没生气。”

“您别骗我了。”李健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压抑的激动,“从小到大,您只要一这样,我就知道您心里不痛快。您是不满意我给您安排的这一切,对吗?您觉得我是在逼您?”

我的心被他说得一颤。

“您觉得,我让您来烟台,是嫌弃您在天津没本事挣钱了?您觉得,我带您去见金总,是想拿您的手艺去换人情,好让您留下来?”

他的每一个问题,都像一把锥子,狠狠地扎在我的心上。

我没想到,他什么都懂。

“我……”我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爸,我是您儿子。”李健的声音有些哽咽,“我只是想让您和妈,能过得好一点。我想让你们换个环境,别再守着那个破厂子受气。我想让您知道,您的手艺,不是没用的老古董,是宝贝,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

“我没觉得您老了,没觉得您没用了!在我心里,您永远是那个能用双手造出一切的,最厉害的爸爸!”

他说完,趴在方向盘上,肩膀一耸一耸的。

我的眼眶,一下子就热了。

我一直以为,我和儿子之间,隔着一个时代。我们说着不同的话,想着不同的事,永远也无法真正理解对方。

直到这一刻我才明白,那层隔阂,不是他造成的,是我自己。

是我那点可怜的自卑,和固执的自尊,在我心里砌了一堵墙。

我下了车,走到海边。

海风吹过来,带着咸湿的气息,吹得我脸上发凉。

李健也跟了过来,站在我身边。

我们俩看着远处黑漆漆的海面,很久都没有说话。

“健健,”我开口了,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你金叔叔那个零件,不是不能做。”

李健猛地抬起头看着我。

“得用‘刮研’的法子。”我说,“那是钳工最顶级的活儿。不用机器,就用一把刮刀,全凭手上的感觉,一层一层地刮。刮出来的平面,比镜子还平,两个面贴在一起,能把空气都挤出去,跟长在一起似的。”

“我师父当年教我的时候说,这活儿,练的是手,修的是心。心不静,手就抖。心不诚,活儿就糙。”

我转过头,看着我的儿子。路灯的光,照亮了他年轻的脸庞,上面还挂着泪痕。

“爸不是不想留下来。”我说,“爸是怕……怕自己这身老骨头,给你们年轻人丢人。”

“爸!”李健上前一步,紧紧抱住了我。

我能感觉到,他的身体在微微颤抖。

我抬起手,有些僵硬地,拍了拍他的后背。

那一刻,几十年的隔阂,仿佛都在这海风里,烟消云散了。

第五章 老师傅的“根”

心里的疙瘩解开了,但未来的路怎么走,我还是没个准主意。

就这么留在烟台?给那个金老板打工?

我心里还是有些别扭。我习惯了国营大厂的氛围,师傅带徒弟,论资排辈,讲的是人情和规矩。这种私营小厂,一切都向钱看,我怕自己适应不了。

可要说回天津,我也是一百个不情愿。那个曾经让我无比自豪的工厂,如今已经成了一个空壳子,回去也不过是混日子,等着拿一笔微薄的遣散费,然后彻底沦为一个无所事事的退休老头。

那样的生活,我想想都觉得可怕。

一连几天,我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翻来覆去地想,烟也抽了一根又一根。

书琴看我这样,急在心里,却也不敢多问。李健更是小心翼翼,生怕哪句话又惹我不高兴。

这天下午,我正对着窗外的大海发呆,手机响了。

是个陌生的号码。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喂,是卫东吗?”电话那头,传来一个苍老但中气十足的声音。

我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王……王师傅?是您?”

王师傅是我进厂时的师父,手把手教我技术的。他今年快八十了,早就退休了,是我最敬重的人。

“是我。”王师傅在电话那头笑了,“我听刘主任说,你去烟台儿子那儿了?”

“唉,是。”

“怎么,听你这口气,不高兴啊?”

我苦笑一声,就把这些天在烟台的经历,心里的矛盾和纠结,一股脑地跟老师傅全说了。

王师傅在电话那头静静地听着,一直没打断我。

等我说完,他才缓缓开口:“卫东啊,你还记得你刚进厂的时候,我跟你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吗?”

我想了想:“您说,‘手艺人的根,不在地上,在手上’。”

“对喽。”王师傅说,“你忘了?咱们这种人,走到哪儿,只要手里有活儿,心里就不能慌。厂子是死的,人是活的。天津的厂子不行了,不代表你李卫东不行了。”

“可那是私人工厂,人家只认钱……”

“认钱怎么了?”王死后反问我,“人家给你开高工资,那是看得起你的手艺,尊重你的价值。怎么到你这儿,倒成了侮辱你了?你这臭脾气,三十年了,一点没改。”

我被师父说得脸上发烫,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卫东,时代变了。”王师傅的语气变得语重心长,“咱们不能总抱着老黄历过日子。国营厂有人情味儿,但它养不住咱们了。私人工厂是讲效益,但也给了咱们这些有手艺的人新的机会。”

“你想想,人家那个金老板,能花大价钱请你,说明他是个识货的人,是个真正想干事的人。你跟着这样的人干,不比在厂里混吃等死强?”

“你的根,是你的手艺。只要你的手艺还在,在哪儿不能扎根?在哪儿不能开花结果?”

师父的一番话,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我心里的迷雾。

是啊,我怎么就钻了牛角尖呢?

我一直纠结于天津还是烟台,国营还是私营,却忘了最根本的东西。

我的根,是我的手艺。

只要这门手艺还在我手上,我就永远有安身立命的本钱。

挂了电话,我感觉浑身都轻松了。

我走出房间,看到书琴和李健正坐在客厅里,一脸担忧地看着我。

我冲他们笑了笑。

“给那个金老板打个电话,”我对李健说,“告诉他,他的活儿,我接了。但是,我有两个条件。”

第六章 车间里的新规矩

再次来到金老板的工厂,我的心态已经完全不同。

上次来,我觉得自己是个被审视的商品。这次来,我觉得自己是来解决问题的专家。

金老板见了我,比上次还热情,亲自把我领到他的办公室。

“李师傅,您能来,我真是太高兴了!”

我没跟他客套,开门见山地说:“金老板,活儿我可以干,但我有两个条件。”

“您说,您说。”

“第一,我不要你那个‘技术顾问’的虚名头,也不拿你那么高的工资。我就算你厂里一个普通的老师傅,按件计酬。活儿干好了,你按市价给我钱。活儿干砸了,我分文不取。”

金老板愣住了,显然没想到我会提这个要求。

“这……李师傅,您这是……”

“我干了一辈子活儿,凭本事吃饭,心里踏实。”我看着他说,“第二,我要在车间里,单设一个工位,所有的工具,都得按我的要求来配。我干活儿的时候,不喜欢有人在旁边指手画脚。”

我说这话的时候,腰杆挺得笔直。

这不是傲慢,这是一个手艺人,对自己专业的尊重。

金老板看着我,沉默了几秒钟,然后重重地点了点头:“好!就按李师傅说的办!”

接下来的几天,我几乎是泡在了金老板的工厂里。

我亲自挑选了工作台,把从天津带来的那套跟了我三十年的工具——锉刀、刮刀、卡尺、千分尺——一样一样,整整齐齐地摆好。

那套工具,是我师父传给我的,每一件都磨得锃亮,像我的老伙计。

当我穿上工服,站到工作台前,闻着空气中那熟悉的机油味儿,我感觉,那个自信的、无所不能的李卫东,又回来了。

金老板把那个棘手的零件拿了过来。

我没急着上手,而是戴上老花镜,拿着图纸,对着零件,足足看了一天。

脑子里,把每一个加工步骤,每一刀的深浅,都过了几十遍。

第二天,我才正式开始动手。

我没用任何电动工具,就用一把最普通的刮刀。

刀刃贴着金属表面,我沉下肩,稳住气,手腕发力,轻轻一推。

“唰——”

一层比纸还薄的铁屑,卷着边儿,被刮了下来。

刮研这活儿,看着简单,其实全在手上那分寸之间。力大了,刮深了,零件就废了。力小了,刮不到位,精度就出不来。

那是一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感觉,是成千上万次的练习,积累在肌肉里的记忆。

车间里很安静,只有刮刀划过金属的“唰唰”声。

厂里那些年轻的工人,都远远地围着,好奇地看着我这个“新来的老头儿”。

他们大概从来没见过,有人能用这么原始的方式,来加工如此精密的零件。

我心无旁骛,眼里只有手中的零件和刮刀。

我的心,前所未有的平静。

刮一层,用涂了红油的平板去印,再根据红印的深浅,继续刮。

如此反复。

一个星期后,当最后一道工序完成,我用绒布把零件擦拭得锃亮,递给金老板时,他用检测仪器一量,当场就呆住了。

所有的尺寸,所有的曲面,所有的孔洞,完美得像教科书里的范本。

“神了……真是神了!”他喃喃自语。

整个车间,爆发出了一阵热烈的掌声。

那些年轻的工人们,看着我的眼神,从最初的好奇,变成了由衷的敬佩。

那一刻,我站在这个陌生的车间里,看着周围一张张年轻的脸,我忽然明白。

我不是来打工的。

我是来传承的。

第七章 潮起时分的决定

解决了金老板的难题,我在厂里一下子成了“名人”。

那些年轻的工人,有事没事就喜欢往我这儿凑,问东问西。有几个机灵的,还真想拜我为师。

我嘴上说着“我那都是老古董了”,但心里,却是热乎乎的。

我把我那些宝贝工具,一个个拿出来,给他们讲每一把锉刀的用法,讲怎么从声音里听出机器的毛病,讲怎么用眼睛就能看出零点零一毫米的误差。

我一辈子积累的经验,终于找到了可以倾诉的对象。

李健和书琴,看我每天忙得不亦乐乎,精神头也越来越好,打心眼儿里为我高兴。

李健甚至开玩笑说:“爸,您这哪是内退啊,您这是再就业,焕发第二春了。”

我嘴上骂他“臭小子”,心里却美滋滋的。

这天傍晚,忙完厂里的活儿,我和书琴,像很多当地人一样,去海边散步。

夕阳把整个海面都染成了金色,海浪一层一层地涌上来,冲刷着沙滩,也冲刷着我的心。

我们俩沿着海岸线慢慢地走,谁也没说话,但心里都觉得特别安宁。

“卫东,”书琴突然开口,“你还想回天津吗?”

我停下脚步,看着远处海天相接的地方。

我想起了天津那个灰蒙蒙的码头,想起了那个死气沉沉的工厂,想起了那些对未来一脸迷茫的老工友。

然后,我又想起了烟台这个干净的城市,想起了金老板那个充满活力的工厂,想起了那些围着我、眼神里充满求知欲的年轻人。

最重要的是,我想起了我的儿子。他在这里,有他的事业,有他的未来。

“书琴,”我转过头,看着老伴儿被夕阳映红的脸,“你说,咱们把天津那套老房子卖了,在这边,买个小点的,离海近一点的,怎么样?”

书琴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像海面上闪烁的星星。

她用力地点了点头,眼泪,却流了下来。

我伸出手,帮她擦掉眼泪,把她揽进怀里。

海风吹拂,潮水正慢慢上涨。

我看着眼前这片无边无际、充满生机的大海,心里前所未有的开阔。

我终于明白了,什么叫真正的海滨城市。

它不只是有漂亮的海景,更是有一种开放、包容、能让人的价值得到尊重的气质。

在这里,大海不只是风景,更是一种生活的可能。

在这里,我这个从内陆城市来的老手艺人,找到了我的根,也看到了新的希望。

发布于 2025-08-25 16: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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