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福建的小巷，耳朵边总有人说“八闽大地”！但谁会不纳闷？你要翻一翻地图，怎么算都该是九个地级市。这里面是不是藏了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事？九个城市，偏要说成八闽，多出来的是随便按的？有人笑说这不过是老话沿用罢了，也有人认真钻研，非要找个历史节点来追溯。可事情要真有那么简单，福建人倒也不必纠结到今天。
往前扒拉，福建这片土地上的“闽”字，早在两千多年前就牢牢印上了自己的标签。《周礼》只说“七闽”，那个时候，福建还全是一片片部落，土著多，谁家都闹不明白主次。秦始皇统了一回，也没管得太细，划了个闽中郡，把官府摆在了现在的福州。很快又换了朝代，事情一桩桩一摞摞，没人来理会后面的八闽、九闽之争。可“闽”这个字号，就这时候成了福建的logo，再也撕不掉。
朝代连着变，唐玄宗那年，福州、建州、漳州、泉州、汀州撂在了一起，弄了个叫“福建经略使”的官，别的地方都没这个讲究。这个“福建”，名字就是福州和建州的结晶。省一级的说法，头一回正经出现在大唐。下来么，不过“五闽”而已——州府这话，放到唐代打住。
宋朝一来，福建官道上的点点区划开始细致起来。宋朝三百余年，人口噌噌冒头，泉州做了海上第一大港。这一折腾，县多了，州也多了。建州分出来南剑州，后来升了邵武军、兴化军——行政都一样大。这样一来，福建地盘上凑齐了：福州、建州、泉州、漳州、汀州、南剑州、邵武军、兴化军。八块并列，叫做“八州军”或者“八闽”。朱熹写文章，书本里也认了这个说法。人们嘴上的八闽，就轰轰烈烈传了下去。
这时候要说“八闽”只是顺口，其实不对。“八”已经代表整个福建，成了主心骨。明清两朝还是沿用，顶多是“八府”——福州、建宁、泉州、漳州、汀州、延平、邵武、兴化。后来清初加过一次台湾，可没多久就自成一省。没细看以为闽还是“八”，可明清期间闽东、莆仙、厦门始终是“八府”的子集。老百姓怎么叫，从来不离“八闽”二字。
元代设行省，福建省名正式地官方化。偏偏那会儿，编福建省志，还非要用《八闽通志》三个字。通志最早成书于明弘治，反映的其实是元代地貌。八闽称谓，公家也认了，成了铁打的招牌。到了明清虽有新设，但八府架构岿然不动，只是官职变来变去罢了。实际运作，基层并没有简单画等号，辖区大小、经济重心总在变。比如兴化，名字虽美，周边也多次换管辖。
历史老是往前翻，可现实慢慢变了。新中国以后事情复杂了。“九地市”格局，拆来拆去才定型——宁德撇开福州自己单干；莆田也跟泉州划清界限；厦门更是凭特区变了身，终于和福州分庭抗礼。1970年宁德出了地级；1983年莆田独立设市；厦门80年代成经济特区再全市升级。数字，变花样了？
福建九市的标志一夜间成了新常态，老百姓会不会忘了“八闽”？偏偏没有。几乎没人喊“九闽”。大白话讲，根子不在数字，而在想象。这“八闽”并不是计算市级单位的合计，而是历朝历代福建地区管理格局的文化历史沉淀。民间约定俗成的叫法，根深蒂固，哪怕现实早已变了模样，嘴上的“八闽”就是改不了。
有些学者说是古人喜欢吉利数字，“八”发、“八”好听，不改也合理。细想未必。数字要变总是跟权力运作、行政划分绑在一起，数字的背后其实是一种文化惯性。换句话说，“八闽”从来都是约定，不是规定。福建人自小听说八闽，八闽山河，八闽儿女，背后卷的都是历史上积攒的那点多地共治、多元共存的情结。有人认为即便明朝多设一地，人们也未必就会换口。
细想之后其实还是矛盾。表面上说“八闽”代表福建，偏又发现现有九市并不重叠其古代“八闽”——现在的宁德新设，跟古闽东关系浅薄，莆田曾是兴化属地，厦门更早只是泉州府下的小小同安县。要是全按古地图来，现代九城根本凑不出对应的“八闽”地理版块。那到底是算还是不算？全凭一口老话撑着？
可时代早已不同。厦门腾飞，今天福建副省级城市，其经济能量能和整个明清福建抗衡。晋江面积虽小，县域经济全国排头兵，泉州的话语权今非昔比。宁德靠新能源产业翻身，闽东的地位终于补上历史欠账。这三城，古代八闽所无法囊括，现实中已是福建必答的新问题。数据一摆，2019年宁德地区生产总值3372亿元，厦门特区年人均GDP近13万元。这等成绩，老八闽里哪个能比！
八闽是老乡记忆，也许早晚会有九闽的新花样。有意思的是，福建每一次行政升级，本地文化却总能自动找到归属。用“八闽”称呼九市，不觉得别扭，反而带些自豪。这和广东、江苏的行政变动截然不同。传统和现代并不是非黑即白，也不是谁替代谁。
但“八闽”一词犹如福建的根符码，背后缠绕的，是地理多样、方言复杂、小地方与大省会共同参与的地方认同。有的说“八闽”早已待淘汰，有的却认为它还有温度。福建媒体时至今日，新闻标题照样用“八闽大地”，文旅招牌上也没见“九闽喷薄”这一说。
终究，“八闽”留下的是文化符号，不是公式。福建历史街头巷尾流淌的“八闽精神”，不因多一个市少一个地而更改。今天九城共舞，经济腾飞，传统乡愁与现代身份却始终并存。那就随它九城八闽，现在的福建，本来也不需要答案太统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