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第一次见到苏晚，是在2008年的深秋。
那天他蹲在医院楼下的银杏树下捡叶子，化疗让他的头发掉得只剩薄薄一层。十七岁的少女抱着素描本坐在长椅上，铅笔在纸上沙沙作响。"你看，"她突然递过画本，泛黄的纸页上是片脉络分明的银杏叶，旁边用娟秀的字迹写着："每片叶子都会落，但明年会再长出来。"
后来他才知道，苏晚的病房就在他斜对门。她总穿一条洗得发白的蓝裙子，趁护士不注意就溜到银杏树下，把捡来的叶子夹进一本磨破了角的《小王子》里。"这是时光标本，"她晃着书脊给林深看，里面夹着从春到冬的花叶，"等我们好了，就按顺序排起来，像看一部电影。"
林深的白血病反复了三次。最后一次抢救时，他迷迷糊糊听见苏晚在病房外哭，护士扯着她的胳膊说："小姑娘，你自己的心脏病都......"后面的话被消毒水味吞掉了。
醒来时，床头摆着个玻璃罐，里面泡着片银杏叶，在福尔马林里保持着永不凋零的姿态。苏晚的床位空了，护士说她转去了重症监护室，临走前托人送来一句话："叶子落了，是为了让树更耐寒。"
林深康复出院那天，在苏晚的空病房窗台上，发现了那本《小王子》。最后一页夹着片干枯的银杏叶，背面写着："我在银河种了棵银杏树，等你来看它结果。"
十二年后，林深成了植物学家。他培育出一种全年常绿的银杏树，命名为"晚叶"。在新品种发布会的后台，助理递来一封泛黄的信，是整理旧病房时发现的。
信里没有字，只有一片压平的银杏叶，叶脉间用针孔绣着小小的星图。林深突然想起苏晚总说，人死了会变成天上的星星，"到时候我就眨眨眼，你要记得抬头看。"
那天晚上，他站在研究所的银杏林里，看着满树在月光下泛着银光的叶子。风过时，叶片簌簌作响，像无数双眼睛在眨。口袋里的手机震动，是陌生号码发来的照片——儿童医院的病房里，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正把一片银杏叶夹进绘本里，她胸前的吊坠，是片银色的银杏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