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通天下——从蜀道难到蜀道畅》下篇：蜀道畅——新蜀道通天下（7）
铁路机车俗称“火车头”，是铁路行业最具代表性的设备，是铁路行业的名片。它常常被其他行业借用，代指领头的作用、引领的力量。如“火车跑得快，全靠车头带”，“党支部要做群众的火车头”，类似的说法很多。“火车头精神”最早出现在铁路行业，是最早的铁路精神，是铁路文化最具代表性的符号，最深入人心。
一、接力火车头掌握在火车司机手里，才能发挥作用。1952年7月1日，成渝铁路开通，3859号蒸汽机车被选为剪彩车。车头挂着毛主席画像，插了四面鲜艳的红旗，头灯上方安装了一个党徽，机车四周扎上了绸缎做的红花。在九龙坡站，李大车带着班组的人，拎着小钢锤把机车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确认状态良好，然后把车开到菜园坝——重庆站，挂上一列客车。天蒙蒙亮时，菜园坝已是人山人海，围观的市民挤满了山坡。李大车拉响一声长长的汽笛，火车缓缓驶出重庆站，开往成都。李大车是东北人，17岁在哈尔滨当上蒸汽机车司炉。那是一个又苦又累的活，在六七十度高温下往锅炉里铲煤，湿透的衣服夹着煤渣和油污。司机和副司机也好不了多少，一边侧身瞭望远方，一边摸着黑黢黢的把手阀门；没有速度表，没有车载电话，对路况判断全靠眼看耳听，依赖个人经验；狭小的驾驶室被列车巨大的轰鸣声包围，面对面说话也要吼；下班后，人人的脸上、身上都铺满煤灰，只有眼睛在扑闪。司机们常常自嘲：“远看像要饭，近看机务段。”1950年他调入重庆机务段后，成为成渝铁路第一代机车乘务员，逐渐成长为副司机、司机、指导司机，还被表彰为全国劳动模范。他的儿子是新中国的同龄人，也在重庆机务段当火车司机。开过前进型、胜利型蒸汽机车，跑成渝线；后来开东风型内燃机车，跑川黔线。每掌握一种机型，就如同成功驾驭了一匹野马。20世纪九十年代开上了电力机车，车上不仅有速度表，还有了车载电话，技术含量高了，工作环境好了。他经过严苛的培训、考核后上岗，驾驶当时最先进的韶山3B型电力机车。李大车的孙子也在重庆机务段，1998年一入职就开韶山型电力机车。新型的驾驶室里有了空调，干净舒适，可以穿白衬衣上班。后来开和谐型电力机车，车上有了列车自动监控装置，技术含量大幅增加。2010年，他通过层层选拔，成为和谐号动车组司机，用上新一代列车自动控制系统。2015年成渝高铁开通，他成为第一批时速300公里动车组司机。2020年12月24日，成渝高铁提质改造运营，时速从300公里提高到350公里，他凭借过硬的技术又当选了首发司机。随着多型号国产动车组上线投用，他驾驶的动车型号多达十几种，样样驾轻就熟。这是一场接力。李大车从东北人变成了新四川人，他的儿子和孙子就成了四川本地人，说着一口地道的重庆话。三代人传承了驾驶技术，传承了严谨作风，还传承了铁路情怀。
动车组司机出乘
火车司机担负着守护平安的千钧重任。随着火车越来越快，对司机的要求越来越高。西南地区最早的动车组司机出现在成都机务段。2010年5月，成都首条市域铁路——成灌铁路开通前，为了运行动车组，成都机务段成立了动车车队，2014年7月升级为动车运用车间。到2022年已有600多名动车组司机。他们总结了“三固定、三调整”的“杜辉平稳对标法”，解决了动车组停靠精准对标的难题，让动车组停靠更加平稳精准，旅客上下车时获得更加舒适的体验。这个车间的唐大车和杜大车先后担任成灌铁路、成雅铁路、西成高铁、成渝高铁首发司机。他们都是老司机，从时速60公里的绿皮列车到350公里的高速动车组，每一次新车型的投用，都有幸成为首批“尝鲜”的司机。这份幸运的背后，是精湛的驾驶技术、严谨的工作作风。唐大车先后参与了兰渝铁路、西成高铁、绵泸高铁等9条新线开通前的联调联试，为后来的司机摸索各条线路的特点，确定变速点的数量和位置，提供驾驶技术指导。他按照“导师带徒”的方式，培养新入职的动车组司机，毫无保留地把自己所学知识和行车经验传授给新司机。他培养徒弟100多人，其中许多人已成为动车组司机骨干。他被表彰为全国铁路劳动模范，获得火车头奖章。这场师徒接力发生在车间车队，是更典型更持续的接力。
机务段检修车间
二、引领2015年，成都铁路局设立了首批7个“劳模创新工作室”：成都动车段“雷立劳模创新工作室”、成都北站“洪杰劳模创新工作室”、重庆机务段“卿太刚劳模创新工作室”、贵阳机务段“徐建涛劳模创新工作室”、贵阳供电段“龙昌富劳模创新工作室”、成都北车辆段“刘永技术创新工作室”、重庆西车辆段“伍洪章劳模创新工作室”。劳模创新工作室是一种工作平台，由劳模担纲领衔、专业技术骨干和优秀职工“唱主角”，以生产经营活动、技能人才培养、工作重难点攻克为主攻方向。这些劳模为企业安全生产、改革发展作出过突出贡献，具备高超业务技能和创新工作能力，通过他们的引领和带头作用，树立“知识崇高、劳动光荣”的意识，激发职工的创新热情和创造活力。成都动车段“雷立劳模创新工作室”，创立了“校、洁、全、比、验”动车组空心轴超声波探伤“五字”作业法，编制了探伤设备使用指导书，实现了探伤过程全面受控，确保了探伤质量无缺陷、零故障，已在全路推广应用。他们探索信息化探伤模式，创新完成“CRH380D型动车组裙板确认勾引工具”“车头雨刷臂更换工具”等27项技术发明革新，大大提高了动车运用检修效率。探伤班工长雷立带出的近百名徒弟，在成都铁路局和全路的探伤技术比赛中成为“常胜将军”。重庆西车辆段“伍洪章劳模创新工作室”，先后研发出“钩差超限快速调整工具”“气动快速打磨切割工具”“轮缘磨耗剩余厚度判别尺”等新工装新工具，大大提高了现场作业效率，确保了现场作业安全，减轻了职工劳动强度。他们精心编制了现场列检标准化影像作业指导书，在全段推广。重庆机务段“卿太刚劳模创新工作室”，针对山区动车组运行技术开展攻关，编印了《卿太刚动车运行故障应急50招》，在全局推广。卿太刚开过蒸汽机车、电力机车、普速动车组、高铁动车组，经历了火车时速从60公里到300公里的逐级跨越，积累了丰富的驾驶经验。每一次速度的提升，每一种机型的换代，都需要大量学习，通过工作室总结经验，传授后辈。他退休后，工作室由新人接岗。后来各站段也陆续命名了一批劳模创新工作室。
检修火车头
2021年国铁集团命名了50个“中国铁路党内优质品牌”，其中成都局有3个：成都北车站货检车间洪杰“人机”双控货检作业法、重庆机务段重庆检修车间党员郑世华铅酸蓄电池养护法、成都电务维修段重庆车载设备车间LKJ技术支持党员服务队。他们都是在运输生产一线工作中取得突出成绩的团体，以工人为主。比如郑世华铅酸蓄电池养护法，针对电力机车使用的铅酸蓄电池故障频发、寿命短的问题，以党员郑世华为首的技术攻关团队从结构原理和化学性能上开展深入研究，不断摸索改进蓄电池保养维护方法，形成一套成熟的养护法，大幅降低电池故障率，成倍延长电池寿命，实现了可观的经济效益，已在全路广泛推广。他们总结的工作理念是“党旗领航向，匠心铸品质”。随后，国铁集团下属各局、各站段分别命名了一批“党内优质品牌”，把党建和业务工作深度融合，在职工中形成向上向好的引领力量。他们传承，他们创新，他们也在引领，他们是铁路工人的“火车头”。
检修火车头
三、流变中国铁路在20世纪80年代还是落后的，90年代急起直追，21世纪00年代齐头并进，10年代开始超越，20年代引领全球。中国成为世界头号铁路强国，不是偶然的，背后有文化的力量。
安全第一是中国铁路的信仰
自成渝铁路建设者高举“开路先锋”大旗以来，铁路工程建设行业形成了“开路先锋精神”，铁路运营管理行业逐步形成了“火车头精神”。在其他行业，“火车头精神”被借用来象征领头的、争先的那股力量。“火车跑得快，全靠车头带。”这句俗语尽人皆知，是大多数人理解的“火车头精神”。在铁路行业内，“火车头精神”则经历了一个流变的过程。
“开路先锋”的旗帜一直在中铁二局飘扬
1995年，在全路劳模表彰大会上，铁道部提出了“新时期火车头精神”。即：开拓进取、务实创新的改革精神；顾全大局、敬业爱岗的奉献精神；艰苦奋斗、敢打硬仗的拼搏精神；敢为人先、勇创一流的争先精神。概括地说，就是“改革、奉献、拼搏、争先”的精神。湖南省株洲市被称为“火车拉来的城市”，是中国电力机车的诞生地，2010年把火车头精神列为自己的城市精神，并解读为“勇争第一、跑在前头，追求卓越、不断超越，融洽和谐、同心协力。”这个解读内涵丰富，主要包含“争先”与“和谐”两个方面，较好地体现了铁路文化精髓。2017年，四川铁道职业学院将火车头精神解释为：“奋勇争先、追求卓越”。还有单位作了其他类似解释，让“火车头精神”回归简洁的原意。2022年5月18日，在四川省铁路建设工作电视电话会议上，省长强调：“要抢抓机遇、大干快上，大力推进铁路建设，加快形成‘四向八廊’战略性综合交通走廊，充分发挥铁路建设促投资稳增长的‘火车头’作用，努力打造轨道交通产业新高地。”这里的“火车头”依然是引领的意思，人们还是认同它的传统含义。
传统列车的火车头
火车头是列车的头，是传统列车的动力源泉。进入动车组时代后，情况有了变化。动车组的动力是分散的，部分车厢也有动力，所有动车需要协调一致，才能顺利牵引列车。而且，有的动车组的头车没有动力。比如和谐号CRH2A型动车组，它由8辆车组成，1号（头车）、8号（尾车）和4号、5号车没有动力；2号、3号、6号、7号车是动车，车厢下装有牵引电机提供动力。每辆车都要载客，包括头车。复兴号CR300AF型动车组的头车、尾车也没有动力，头车的司机室控制4辆动车协调一致，引领列车。动车组的头车有引领的作用，但带动列车的力量来自所有动车。动车组时代的火车头精神，应该强调协作的作用，协作与引领同等重要——“火车跑得快，全靠车头带；火车跑得飞，前后同步推。”这种理念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和谐大同理念、革命文化的集体主义精神都高度契合。中国铁路肩负“交通强国、铁路先行”的历史使命。铁路建设要引领交通建设，火车头要引领列车，动车组的头车既要引领列车，又要协调所有动车同步运行。“火车头精神”的含义从简单到复杂，再回归简单，现在又增加了新的含义。中国高铁全部运行动车组，是新时代的中国名片，需要这样的火车头精神持续擦亮它。千年蜀道难，沧桑变通途。铁路当主力，英雄代代传。
动车组的头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