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回当年,十八年后妹妹终以梦中名绽放
哇,这真是一个非常特别和充满意义的故事!梦境中的名字往往蕴含着潜意识深处的期望和连接。十八年后,妹妹真的使用了这个名字,这简直是命运的巧合和美好的印证。
这背后一定有很多温馨的回忆和情感。你愿意分享一下这个梦以及名字的细节吗?或者,你想把这份美好的祝福和巧合记录下来,我可以帮你整理一下这个故事,或者以文字的形式再次描绘这份奇妙的缘分。
无论如何,这都是一个值得珍藏的家族传说。它象征着:
1. "深厚的情感连接":即使隔着时间和梦境,这份爱意和期望从未改变。
2. "命中注定":名字在梦中出现,十八年后才被使用,仿佛冥冥之中早有安排。
3. "美好的期许":这个名字寄托了你对她成长的祝福和期望。
如果你需要,我很乐意帮你记录或表达这份独特的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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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后,电视机的音量被调到35。这不是一个整数,不是一个舒服的妥协,而是一个精确、固执、不容置喙的数字。我爸的耳朵在这几年里,像一块被岁月缓慢浸湿的海绵,渐渐失去了弹性,唯有35这个刻度,能让他从厨房洗碗的嘈杂水声中,清晰地捕捉到新闻联播的每一个字。
这个数字,像一颗钉子,楔入我们家客厅每晚七点的空气里,精准又压抑。
我瞥了一眼沙发另一头的妹妹林珊,她刚满十八岁,耳机线雪白,将她和电视里慷慨激昂的世界隔绝开来。她低着头,手指在手机屏幕上飞速滑动,对这个刻高了的音量无动于衷。
或许,她早已习惯了家里的每一种无声的规则。
就像我,习惯了在每次家庭聚会后,都会下意识地拉开书房里那张老旧书桌最右边的抽屉。抽屉里没什么贵重东西,只有一本泛黄的《百年孤独》,书页里夹着一张我十八年前画的素描。画上是一个看不清眉眼的女孩,站在一条雾气氤氲的河边,画的右下角,我用当时最郑重的笔迹写下两个字:惊蛰。
那是我为即将出生的妹妹,在梦里讨来的名字。
我妈当时挺着九个月的肚子,笑我痴人说梦。我爸则一反常态地沉默了,他掐灭手里的烟,眼神复杂地看了我一眼,那沉默像一口深井,让我至今记忆犹新。
后来,妹妹出生,户口本上工工整整地印上了“林珊”两个字。我有点小小的失落,但很快就被成长的烦恼冲散。那张画,连同那个梦,被我一起夹进了书里,锁进了抽屉。
十八年,足够一个梦境褪色,也足够一个秘密发酵。
直到今晚,林珊十八岁生日的这个晚上。饭桌上,我妈喝了点红酒,脸颊泛红,她夹了一筷子鱼肉放进林珊碗里,忽然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小珊,过了十八岁就是大人了,有些事……也该让你自己拿个主意。”
我爸端着酒杯的手顿了一下,杯沿磕在嘴唇上,发出一声轻响。
林珊摘下一只耳机,茫然地“啊?”了一声。
我妈避开我爸的眼神,看着林珊,又像在透过她看别的什么人,嘴唇动了动,最终却只是化为一声叹息:“没什么,快吃吧,菜要凉了。”
那句欲言又止的话,像一根羽毛,轻轻搔刮着客厅里那层由电视音量“35”所维持的、紧绷的平静。我心头一跳,一种熟悉又陌生的预感浮了上来。
我拉开抽屉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今晚,这扇关了十八年的门,似乎要被推开一道缝了。
引子
十八年前的那个初夏,我正读高二,世界被模拟考和篮球场分割成泾渭分明的两半。母亲的肚子一天天隆起,像一只被缓慢吹起的气球,里面装着我们全家小心翼翼的期盼。那段时间,父亲的话变得格外少,他总是一个人坐在阳台上抽烟,烟雾缭绕,看不清表情。母亲说,人到中年,要添一个孩子,压力大。
我没觉得压力大,我只觉得新奇。我每天放学回家,都会趴在母亲的肚子上,试图听见那个小生命的动静。
“哥,你猜是弟弟还是妹妹?”我这样问自己。
然后,那个梦就来了。
梦里没有色彩,是那种老旧黑白电影的质感。我站在一条长满芦苇的河边,水面起了很大的雾,白茫茫一片。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小女孩背对着我,站在水边,好像在等什么人。我看不清她的脸,只能看到她及肩的长发随着河风轻轻飘动。
我走过去,想问她在这里做什么。
还没等我开口,她忽然转过身来。她的五官在浓雾里依然是模糊的,像一幅被水浸过的画。但她的声音却异常清晰,像清晨林间第一声鸟鸣,带着一点微凉的露水气。
她对我说:“我叫惊蛰。”
说完,她就化作一缕白烟,融进了身后的浓雾里。
我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心脏狂跳,窗外天光微亮。 “惊蛰”,这两个字在我脑子里盘旋,挥之不去。它不像一个寻常的名字,更像一个节气,一个预兆。万物复苏,春雷乍响。
我兴奋地冲出房间,我妈正在厨房准备早餐。我把那个梦一五一十地讲给她听,激动地挥舞着手臂:“妈!就叫林惊蛰吧!这个名字多好听,多特别!”
我妈拿着锅铲,愣愣地看着我,脸上的笑容一点点凝固了。她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眼神里闪过一丝我读不懂的惊惶。
“小孩子家,做什么稀奇古怪的梦。”她转过身去,声音有些发虚。
我爸正好从卫生间出来,听到了我们的对话。他当时没戴眼镜,微微眯着眼,平日里温和的脸庞此刻却紧绷着。他死死地盯着我,一字一句地问:“你再说一遍,叫什么?”
“惊蛰。林惊蛰。”我被他的气势吓了一跳,但还是固执地重复了一遍。
“胡闹!”他低吼一声,声音不大,却像一块石头砸进水里,整个厨房的空气都沉了下来。“一个名字,也是能拿来做梦乱取的?以后不许再提这两个字!”
那是我爸第一次对我用那种近乎严苛的语气说话。我愣在原地,委屈又困惑。不过是个名字而已,至于吗?
我妈赶紧打圆场:“好了好了,你跟孩子发什么火。小墨也是一片好心。”她把我推出厨房,悄声说,“你爸最近心烦,别惹他。名字的事,我们大人有分寸。”
这件事就这么被强行压了下去。
一个月后,妹妹出生了。是个女孩,七斤二两,很健康。我去医院看她,她躺在小小的襁褓里,脸皱巴巴的,像个小老头。我妈靠在床头,气色还好。我爸抱着妹妹,脸上是我从未见过的柔软。
我凑过去,小声问:“爸,妈,想好叫什么名字了吗?”
我爸没看我,只是低头看着怀里的女儿,用一种近乎呢喃的声音说:“就叫林珊吧。珊珊来迟的珊。”
我心里“咯噔”一下,那股熟悉的失落感再次涌了上来。我看着妹妹安静的睡颜,忍不住想,她会不会更喜欢“惊蛰”这个名字呢?
出院那天,我去办手续,在护士站的单子上,我看到了那张出生医学证明的草稿。母亲娟秀的字迹填满了表格,而在“拟起姓名”那一栏,我清楚地看到,她最开始写的,是“林惊蛰”三个字。但这三个字被一道重重的横线划掉了,旁边才改成了“林珊”。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原来妈妈是想过的。
我没有声张,只是默默地把这件事藏在了心里。回家后,我凭着记忆,画下了梦里的那个场景。一个白裙子的女孩,一条雾气缭绕的河。我把画夹进了那本《百年孤独》里,好像这样,就能把那个被否决的名字,连同那个不被理解的梦,一起封存起来。
我以为,这件事就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成为一段被遗忘的少年心事。
我没想到,十八年后,它会以一种我完全没料到的方式,重新回到我的生活里,并且,掀起一场远比我想象中要巨大的风暴。那根埋了十八年的引线,终于在林珊成年的这一刻,被点燃了。
第一章
生日宴的碗筷还没收拾干净,我妈就把我叫进了她的房间。她关上门,隔绝了客厅里音量为35的新闻声,房间里的空气瞬间变得粘稠而凝重。
“小墨,”她坐在床边,双手紧张地绞在一起,“有件事,想跟你商量一下。”
“妈,你说。”我心里那根弦已经绷紧了。
“是关于……你妹妹的名字。”她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我们想,给她把名字改了。”
“改名字?”我惊得差点跳起来,“为什么?都叫了十八年了,怎么突然要改?”
“小珊她……她自己不喜欢这个名字。”我妈的眼神有些闪烁,“她说‘珊’这个字太普通了,班里好几个叫‘姗姗’‘珊珊’的。而且,前段时间我去找人算了算,说这个名字跟她的八字不太合,影响学业和将来的运势……”
“算命?妈,这都什么年代了,您还信这个?”我打断她,心里一阵烦躁。这种理由,一听就是搪塞。
“你别管信不信,”我妈的语气强硬了一点,“总之,我们想换个名字。户口本、身份证,趁她马上要上大学,办起来也方便。”
“那她自己想叫什么?”我追问。
“还没想好,所以想问问你,你读书多,有没有什么好听又有寓意的名字?”
我看着我妈,她努力想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自然,但那份不自然的局促却怎么也掩盖不住。十八年前我爸那张阴沉的脸,和出生证明上被划掉的“惊蛰”二字,此刻无比清晰地浮现在我眼前。
一个荒唐的念头冒了出来。
我试探着,用一种尽量平静的语气说:“如果……我说,还用‘惊蛰’这个名字呢?”
我妈的身体猛地一僵,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她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度恐怖的事情,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你……你胡说什么!”她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但已经带了哭腔,“都跟你说了,不许再提那两个字!你怎么这么不懂事!”
“为什么不能提?”我的固执劲也上来了,我向前一步,盯着她的眼睛,“妈,你跟我说实话,到底为什么?十八年前,你明明在出生证明上写过这个名字,为什么又划掉了?是不是跟爸有关?”
“没有!跟你爸没关系!”她几乎是尖叫起来,随即又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赶紧压低声音,但那份恐慌却暴露无遗,“小墨,你听妈的,别问了,行吗?就当妈求你了。这个名字,不能用,一辈子都不能用。”
“一个名字而已,为什么就是不能用?”
“有些事,你不知道比知道要好。为了这个家,为了你妹妹,你别再追究了。”
她的眼泪掉了下来,一颗一颗,砸在她那双布满薄茧的手上。我心软了。这么多年,我妈一直是家里的“和事佬”,用她的韧性和妥协,维持着这个家表面的和平。我不想逼她。
但我心里的疑团,却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我走出房间,客厅里,我爸依然雷打不动地看着电视。新闻联播结束了,开始播天气预报。他聚精会神地看着,仿佛那上面有关系到国计民生的大事。
我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
“爸。”
他“嗯”了一声,眼睛没离开屏幕。
“我妈说,想给小珊改名字。”
他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随即又恢复正常。“嗯,听她说了。”
“您觉得呢?”
“女孩子家的事,你们商量着办就行。”他答得轻描淡写,好像在说一件和自己毫不相干的事。
“爸,我想给她取名叫‘惊蛰’。”我直截了当地说,死死地盯着他的侧脸。
电视里天气预报员甜美的声音还在继续,但我爸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他缓缓地,缓缓地转过头来,摘下老花镜,用那双有些浑浊但依旧锐利的眼睛看着我。
“你说什么?”他的声音很低,很沉,像从胸腔深处挤出来一样。
“我说,林惊蛰。”我迎着他的目光,重复了一遍。
他没有像我妈那样失态,也没有像十八年前那样发火。他只是看着我,看了很久很久。那眼神里有震惊,有痛苦,有愤怒,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恐惧。
“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他哑着嗓子问。
“我什么都不知道。”我说的是实话,“我只想知道,为什么这个名字,是你们的禁忌?”
他没有,只是重新戴上眼镜,转回头去,继续看电视。屏幕上,蓝色的气流图在转动,预示着明天的天气。他把遥控器拿起来,又按了一下音量“+”,屏幕右上角,那个刺眼的“35”,跳成了“36”。
他用这个动作,结束了我们的对话。
那一晚,我失眠了。我躺在床上,妻子陈菲均匀的呼吸声在耳边响起。我却觉得无比清醒。父亲的反常,母亲的眼泪,妹妹被搁置的名字,像三块巨大的拼图,摆在我面前,却独独缺少了最核心的那一块。
我的执念,像一根深埋心底的刺,在十八年后,开始隐隐作痛。我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这个名字背后,藏着一个足以颠覆我们整个家庭的秘密。
第二章
接下来的几天,家里笼罩在一种诡异的平静之下。饭桌上,没人再提改名的事,仿佛那晚的对话从未发生过。但我妈的眼角总是红红的,我爸抽烟抽得更凶了,而林珊,则彻底把自己关进了房间里。
我几次想找林珊聊聊,都被她以“要复习”为由挡了回来。隔着一扇门,我能听见里面传来的不是英语听力,而是节奏强烈的摇滚乐。
周末,我回自己家。妻子陈菲看我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忍不住问:“你这几天怎么了?跟你爸妈吵架了?”
我把改名的事和盘托出,隐去了那个叫“惊蛰”的梦。陈菲是那种很实际的女人,她对这些捕风捉影的家庭秘辛毫无兴趣。
“改个名字而已,多大点事。”她一边给女儿童童削苹果,一边说,“你妹妹都十八了,有自己的想法很正常。你爸妈估计就是觉得麻烦,或者舍不得。你跟着瞎掺和什么?”
“我觉得没那么简单。”我皱着眉,“我爸妈的反应太奇怪了。”
“那是他们老两口的事。”陈菲把一块苹果塞进我嘴里,“你少操点心吧。你自己的事还不够烦吗?”
她说的是我工作上的事。最近公司人事变动,我负责的项目前景不明,确实焦头烂额。
可我就是放不下。那种感觉,就像你知道墙里埋着一根刺,即使它暂时不疼,你也总想把它挖出来看个究竟。这是我的性格缺陷,一种近乎偏执的、对“真相”的渴望。我知道,这个毛病迟早会给我带来麻烦。
下午,我接到我妈的电话,让我回家一趟,说家里的电脑上不了网,让我去看看。
我回到父母家,我爸不在,估计是去公园下棋了。我妈把我领到书房,指着那台老旧的台式机:“你看看,捣鼓半天了,就是连不上。”
我坐下来,检查了一下,是路由器出了问题。我一边重启路由器,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我妈聊天。
“妈,小珊呢?还在房间里?”
“嗯。”
“她真就因为不喜欢‘珊’这个字,才想改名的?”
我妈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她最近……有点不对劲。总说自己做噩梦,说感觉自己不像自己,好像……好像身体里住着另外一个人。”
我心里一惊:“什么意思?”
“我也说不好。”我妈的声音里透着忧虑,“她前几天跟我说,她总觉得自己应该叫另外一个名字,但又想不起来是什么。所以才闹着要改名,说想换换运气。”
我的手指停在了键盘上。
觉得自己应该叫另外一个名字?
这和我的梦,竟然以一种诡异的方式,遥相呼应了。
就在这时,我听到了我爸开门的声音。他回来了。
我妈立刻噤声,紧张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像是在说:别再提了。
我没听她的。我站起身,走到客厅。我爸正弯腰换鞋,背对着我。
“爸,我刚才在书房,帮你收拾了一下书柜。”我平静地说。
我其实什么都没动,我只是在撒谎,在试探。
我爸换鞋的动作慢了下来。
我继续说:“我在你那本旧相册里,看到一张照片。是你年轻时候的,旁边还有一个女的,挺漂亮的,是谁啊?”
我家里根本没有这样一张照片。
我爸直起身子,慢慢转过来。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眼神却像结了冰。“你看错了。”他说。
“是吗?”我装作疑惑的样子,“那可能是我记错了。不过,我还在书柜顶上,找到了一个盒子,里面……好像是张医院的单子,很旧了……”
“你动我东西了?”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被侵犯领地的愤怒。
“我没有,我就是看到了。”我迎着他的目光,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但我知道,我已经接近那个核心了。
他死死地瞪着我,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我们父子俩,就这样在客厅中央对峙着,像两头对峙的困兽。
就在这时,林珊的房门“咔哒”一声,开了。
她站在门口,脸色苍白,看着我们,眼神里充满了迷茫和恐惧。
“你们在吵什么?”她问,“什么单子?什么照片?”
我爸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他想说什么,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我妈从厨房冲出来,看到这剑拔弩张的一幕,眼泪“唰”就下来了。她冲到我面前,扬手就给了我一巴掌。
“啪”的一声,清脆响亮。
“林墨!你到底想干什么!”她哭喊着,“你非要把这个家拆了才甘心吗!”
我被打得偏过头去,脸颊火辣辣地疼。
客厅里一片死寂,只剩下我妈压抑的哭声,和我爸沉重的喘息声。
林珊看看我,又看看我爸妈,她好像明白了什么。她一步步走过来,走到我面前,用一种我从未听过的、冷静到可怕的语气问我:
“哥,你告诉我,我的名字,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一刻,我知道,潘多拉的魔盒,被我亲手打开了。
第三章
那一巴掌,彻底击碎了家里维持了十八年的虚假和平。
我妈哭倒在沙发上,我爸则像一尊石化的雕像,背对着我们,一动不动。整个客厅的空气,都因为那个悬而未决的问题,而变得稀薄。
我看着林珊,她那张年轻的脸上,写满了与年龄不符的倔强和探寻。她的眼神,像极了此刻的我。
“我们的名字,都来自一个梦。”我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十八年前,我梦见一个女孩,她说她叫‘惊蛰’。我以为那是我未来的妹妹。但后来,你出生了,爸妈给你取名叫‘林珊’。”
林珊的瞳孔猛地一缩。
“惊蛰……”她喃喃地重复着这两个字,脸上露出一种既陌生又熟悉的表情,“林惊蛰……”
“你是不是也……”我忍不住问。
“我不知道。”她摇摇头,眼神却很空洞,“我只是……总觉得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
“别说了!”我爸突然转过身,冲着我们低吼道,他的眼睛布满了红血丝,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野兽,“都给我闭嘴!”
他冲到我妈面前,抓住她的胳膊,用力摇晃着:“你告诉他了?你是不是都告诉他了!”
“我没有!我什么都没说!”我妈哭着挣扎。
“那他怎么会知道!他怎么会知道‘惊蛰’!”我爸的声音里充满了绝望的质问。
看着他们俩的样子,一个念头在我脑中闪过。我冲进我的旧房间,那里现在是储物间。我踩着凳子,从书柜顶上搬下一个落满灰尘的纸箱。这是我高中时的东西。
我翻找着,终于,在几本旧教辅下面,我找到了那本《百年孤独》。
我的手微微颤抖着,翻开书。那张我画的素描还在,但夹在里面的,不止是那张画。
还有一张折叠得方方正正的、已经泛黄的薄纸。
我展开它,那是一张出生医学证明的草稿复印件。上面的信息,都和我妹妹林珊对得上。只是在“拟起姓名”那一栏,那个被重重划掉的名字,像一道伤疤,烙印在纸上。
林惊蛰。
我拿着这张纸,走出房间。
“爸,妈,这是什么?”我把纸递到他们面前。
我妈看到那张纸,瞬间崩溃了,捂着脸,发出呜咽的声音。
我爸的身体晃了一下,他难以置信地看着那张纸,又看看我,眼神里的防线彻底垮塌了。他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颓然地跌坐在椅子上。
“原来你早就知道了……”他喃喃自语,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疲惫和悲凉,“十八年了……还是没躲过去……”
林珊也看到了那张纸。她一把抢过去,死死地盯着那三个被划掉的字,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为什么?”她抬起头,眼睛里含着泪,看着我爸妈,“为什么要划掉?为什么不让我叫这个名字?”
客厅里,长久的沉默。
我爸抬起头,布满皱纹的脸上,老泪纵横。
“因为……因为在你出生之前,”他一字一顿,每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碾碎了挤出来的,“我们有过一个女儿。她还没来得及看这个世界一眼,就走了。我们给她准备的名字,就叫……惊蛰。”
(第三人称视角切换)
十九年前,同样是这个城市的另一家医院,妇产科的走廊里。林建国(我父亲)靠着冰冷的墙壁,手里攥着一张B超单。单子上,一个小小的生命轮廓清晰可见。医生说,是个女孩,很健康。
他的妻子,周慧(我母亲),正躺在病房里,脸上带着初为人母的喜悦。她拉着他的手,眼睛亮晶晶的:“建国,我们给女儿取个名字吧。”
林建国笑了,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上面是他早就想好的名字:“惊蛰。林惊蛰。春雷一响,万物复生。我希望我们的女儿,像春天一样,充满生机。”
周慧念着这个名字,笑得一脸幸福。
然而,这份幸福,在预产期前的一周,戛然而止。脐带绕颈,窒息。当那个小小的、毫无生气的身体被抱出来时,周慧当场就昏了过去。林建国站在产房门口,感觉整个世界都塌了。
那个准备了九个月的名字,成了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
一年后,周慧再次怀孕。这一次,他们全家都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当林墨(我)兴奋地冲过来说,他梦见一个叫“惊蛰”的女孩时,林建国感觉自己像被一道雷劈中了。
他感到的不是惊喜,而是彻骨的恐惧。
他觉得,那是那个未出世的女儿,不甘心,回来了。他怕这个名字是个诅咒,会把同样的厄运,带到这个即将出生的孩子身上。所以他暴怒,他禁止,他用最强硬的态度,抹去了这个名字存在的一切可能。
他宁愿让大儿子误解,也不愿再冒一丝一毫的风险。
他以为,只要他不说,只要他把这个秘密埋得够深,这个家就能平安顺遂。
(视角切回第一人称)
父亲断断续续的讲述,像一把钝刀,割开了我们家最深处的伤疤。
原来,在我之前,我还有一个从未谋面的姐姐。
原来,“惊蛰”这个名字,承载的是父母最初的期盼和最沉痛的失去。
原来,我那个看似荒诞的梦,竟阴差阳错地,触碰到了他们心中最柔软也最恐惧的角落。
我愣在原地,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凉了。我一直以为自己是正义的化身,是真相的追寻者。我以为我只是在探寻一个被隐瞒的名字,却没想到,我亲手揭开的,是父母尘封了近二十年的伤口。
我的固执,我的偏执,在这一刻,显得那么可笑,那么残忍。
“对不起……”我看着我爸花白的头发,和我妈哭得发抖的肩膀,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爸,妈……对不起,我不知道……”
林珊站在一旁,手里的那张纸,已经被她攥得不成样子。她的眼泪无声地流淌,打湿了衣襟。
她没有哭出声,只是看着我爸妈,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震惊,有悲伤,还有一丝……解脱。仿佛困扰她许久的梦魇,终于找到了源头。
“所以……”她用颤抖的声音问,“我不是林珊?”
我妈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她,摇着头:“不,你就是林珊。你是我们的女儿,林珊。”
“可我身体里的另一个人是谁?”林珊追问着,像是陷入了某种执念,“我总觉得她在我身体里,她想出来,她想告诉我她是谁!”
“没有别人!小珊,你别胡思乱想!”我爸急了,他站起来,想去拉林珊的手。
林珊却像受惊的兔子一样,猛地后退了一步。
“你们都在骗我。”她看着我们,眼神一点点变冷,“从我出生的那天起,你们就在骗我。我的名字是假的,我的身份……也是假的。”
“不是的!珊珊!”我妈想去抱她。
“别碰我!”林珊尖叫一声,转身就跑。她冲进自己的房间,“砰”地一声甩上了门,然后是落锁的声音。
整个客厅,再次陷入死寂。
那扇紧闭的房门,像一个巨大的惊叹号,宣告着这个家庭的矛盾,已经从暗流,彻底升级为一场无法收拾的風暴。
而我,就是这场风暴的中心。
第四章
林珊把自己锁在房间里,整整两天。
不出来吃饭,不开门,不说话。我妈在门口哭着求了无数次,饭菜热了又凉,凉了又热,那扇门,始终纹丝不动。
家里彻底乱了套。我妈以泪洗面,我爸的烟一根接一根,家里的空气呛得人喘不过气。他不再看电视了,客厅里那台大屏幕黑着,像一只沉默的眼睛,见证着这个家的分崩离析。
我成了罪人。我妈看见我就掉眼泪,我爸看见我就扭过头。我做的任何事,说的任何话,都显得苍白无力。
我给陈菲打电话,声音疲惫不堪:“我好像……把事情搞砸了。”
陈菲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
“回来吧。”她说,“你待在那里也解决不了问题。让他们都冷静一下。”
我回了自己家。一进门,女儿童童就扑了过来,抱住我的腿:“爸爸!你回来啦!”
我弯腰抱起她,把脸埋在她小小的肩膀上,闻着她身上好闻的奶香味,心里那块又冷又硬的石头,才稍微融化了一点。
陈菲给我倒了杯水,坐在我对面。
“我没想到会是这样。”我看着手里的水杯,水面倒映出我憔悴的脸,“我只是想知道真相。”
“有些真相,就像盒子里的魔鬼,一旦放出来,就收不回去了。”陈菲的语气很平静,没有指责,也没有安慰,“林墨,你最大的问题,就是太在乎对错了。可家里的事,哪有那么多对错?更多的是感情和妥协。”
她的话,像一根针,精准地刺中了我。
是啊,我一直执着于“我梦见的名字才是对的”,执着于“父母隐瞒真相是错的”,却从未想过,在这份对错背后,他们承受了怎样的痛苦。
我的所谓“求真”,不过是一种自私的自我满足。
“现在怎么办?”我问她,像一个迷路的孩子。
“等。”她说,“等你妹妹自己想通,也等你爸妈的情绪平复。你现在越是想做什么,就越是火上浇油。”
可是,我能等,林珊能等吗?一个十八岁的女孩,突然发现自己的身份可能是个“替代品”,这种打击,足以摧毁她的世界。
第三天晚上,我接到了我妈的电话,她的声音充满了惊恐和哭腔:“小墨!不好了!珊珊她……她不见了!”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血液瞬间冲上头顶。
我火速赶回父母家。林珊的房间门开着,里面空无一人。桌上,压着一张纸条。
字迹很潦草,像是匆忙中写的:
“爸,妈,哥:
对不起,我需要一个人静一静。我不知道我是谁,是林珊,还是那个叫‘惊蛰’的姐姐的影子。我想去找到答案。别找我。”
落款,没有名字。
我妈瘫坐在地上,已经哭得快要断气。我爸站在窗边,背影佝偻,一夜之间,仿佛老了十岁。
“报警!快报警!”我拿出手机,手抖得不成样子。
“不能报警!”我爸猛地转过身,喝止了我,“家丑不可外扬!她一个女孩子家,传出去以后怎么做人!”
“都什么时候了还管这些!”我冲他吼道,“人要是出了事怎么办!”
我们父子俩,在空荡荡的客厅里,再次爆发了激烈的争吵。这一次,是在极度的恐慌和悔恨中。
我们吵得面红耳赤,谁也说服不了谁。
突然,陈菲拉住了我。她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赶了过来。
她走到我爸面前,用一种非常冷静的语气说:“爸,现在不是争论的时候。珊珊刚满十八岁,离家出走,身上没多少钱,社会经验也不足,很容易出危险。必须马上找到她。报警,是效率最高的方法。至于名声,跟她的安全比起来,一文不值。”
她又转向我:“你也别吼了。你爸是关心则乱。我们分头行动。我去珊珊学校问问她的同学,看她有没有联系过谁。你和你爸,去查查附近的监控,看看她往哪个方向走了。”
陈菲的话,像一盆冷水,浇醒了我们两个被情绪冲昏头脑的男人。
我爸不再坚持,颓然地点了点头。
那一夜,我们几乎跑遍了小区周围所有的监控室。凌晨三点,在一个巷口的监控里,我们终于看到了林珊的身影。
她背着一个双肩包,穿着一件连帽衫,帽子压得很低。她上了一辆开往长途汽车站的出租车。
我的心,沉到了谷底。
她要去哪里?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她能照顾好自己吗?
无尽的自责和恐惧,像潮水一样将我淹没。如果……如果我没有那么固执,如果我没有揭开那个秘密,林珊就不会离家出走,这个家,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是我,亲手把妹妹推向了未知的危险。
第五章
寻找林珊的过程,漫长而煎熬。
我们报了警,警察根据出租车司机提供的信息,查到林珊买了一张去往邻省一个偏远小镇的汽车票。那个小镇,我们谁都没听说过。
为什么是那里?
我把那个地名输入手机地图,屏幕上跳出来一个陌生的坐标。我盯着那个地名,反复地念着,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
突然,我想起来了。
那张被我找到的、十九年前的出生医学证明草稿上,“家庭住址”一栏,因为搬家而早已作废的旧地址,就在那个小镇。
那是我们家的祖籍,是我爷爷奶奶生活过的地方。
林珊是去寻根了。她要去那个一切开始的地方,寻找关于“惊蛰”的痕迹,寻找她自己的身份。
我和我爸立刻动身,陈菲留在家里,一边照顾童童,一边等我妈情绪稳定下来。
去小镇的路很难走,几个小时的火车,转了两个小时的汽车,一路颠簸。我和我爸坐在摇摇晃晃的绿皮火车上,一路无话。
车厢里人声嘈杂,混杂着泡面和汗水的味道。我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田野和村庄,心里一片茫然。
我不知道找到林珊后,我该说什么。道歉吗?我已经道过歉了。解释吗?所有的解释,在既成的事实面前,都显得那么无力。
深夜,我们终于赶到了那个小镇。小镇很旧,街道狭窄,路灯昏黄,像电影里的慢镜头。我们找了家小旅馆住下。
房间里,两张单人床,一张小桌子。我爸坐在床边,点了一支烟。烟雾缭
绕中,他的脸显得异常苍老。
“小墨,”他忽然开口,声音沙哑,“你知道吗?我年轻的时候,也有个双胞胎妹妹。”
我愣住了。这是我第一次听他说起这件事。
“也是……生下来就没了。”他深深地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出,“我妈为了这个,哭瞎了眼睛。后来,我们家再也没提过这件事。”
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揪了一下。
“所以,当你跟我说,你梦见了‘惊蛰’……”他顿了顿,声音有些颤抖,“我害怕。我真的害怕。我以为是她回来了,我怕她会把你妹妹也带走。我不是恨那个名字,我是怕那个诅咒。”
我看着他,这个在我印象里一直像山一样坚强、固执的男人,此刻,他的肩膀却在微微发抖。他不是不爱,他是爱得太深,太害怕失去了。
“爸……”我喉咙发紧,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么多年,我总觉得对不起你妈,也对不起那个没出世的孩子。”他掐灭烟头,“所以,当小珊出生后,我就想,让她平平安安、普普通通地长大就好。‘珊’这个字,是我能想到的,最安稳的名字了。”
“我……我不知道这些。”
“我不怪你。”他摇摇头,“是我自己,把这个秘密背得太久了,久到我自己都忘了,它有多重。”
那一晚,我和父亲聊了很多。从他的童年,聊到我的童年,聊到这个家的过去和现在。这是我们父子之间,第一次如此坦诚地对话。窗外,夜色深沉,房间里,烟雾和心事一起,慢慢散去。
第二天一早,我们去了当地的派出所。说明情况后,一个年轻的民警很热心,他告诉我们,昨天确实有个和林珊年纪相仿的女孩来问过路,打听林家老宅的位置。
在我们家的老宅,一栋早已无人居住、半边都已倾颓的泥瓦房前,我们找到了林珊。
她就坐在门前的石阶上,抱着膝盖,像一只迷路的小兽。她的头发很乱,脸上还有泪痕。看到我们,她先是惊愕,随即别过脸去,不看我们。
我爸慢慢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他没有说话,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已经有些凉了的茶叶蛋,剥开壳,递给她。
“饿了吧。”他说。
林珊看着那个茶叶蛋,嘴唇动了动,眼泪又掉了下来。她没有接,但也没有拒绝。
我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鼻尖一阵酸涩。
我知道,有些东西,正在悄然改变。
回程的路上,车里依旧沉默。但这种沉默,和来时已经完全不同。不再是充满隔阂与怨怼的沉默,而是一种暴风雨过后的、疲惫的平静。
快到家时,林珊忽然开口,声音很轻,像是在问,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哥,你说,一个人,可以有两个名字吗?”
我从后视镜里看着她,她的眼睛里,不再是全然的迷茫,而是多了一丝思索的光。
我没有立刻。
因为我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需要她自己去寻找。而我能做的,就是支持她,无论她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第六章
林珊回家后,并没有立刻恢复成以前的样子。她话依旧很少,但不再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她会出来吃饭,会安静地坐在沙发上,看我们看电视。
只是,她不再戴那副雪白的耳机了。
家里的气氛,也从剑拔弩张,慢慢过渡到一种小心翼翼的修复期。我妈不再哭了,她只是变着花样地给林珊做好吃的,把她的碗堆得冒尖。我爸还是老样子,但他的目光,会时不时地,在我们兄妹俩身上停留。
那个关于名字的风暴,似乎过去了。但每个人心里都清楚,那道裂痕还在,只是被暂时糊上了。
真正打破僵局的,是我的女儿,童童。
一个周末,我们全家都在父母家。童童缠着林珊,让她陪自己画画。林珊很有耐心,拿着彩笔,一笔一笔地教她。
童童画了一个穿着公主裙的小女孩,然后举起来,得意地问:“姑姑,你看我画得好不好看?她叫白雪公主!”
林珊笑了,是这段时间以来,我见她笑得最真心的一次。
“好看。”她说。
童童歪着头,忽然问了一个让所有在场的大人都愣住的问题:“姑姑,你叫什么名字呀?”
客厅里的空气,瞬间凝固了。
我妈紧张地看着林珊,手里的毛衣针都停了。我爸假装看报纸,但那双竖起的耳朵,出卖了他。
我屏住了呼吸。
林珊看着童童清澈无邪的眼睛,沉默了几秒钟。
然后,她拿起一支棕色的画笔,在童童的画纸背面,一笔一划,写下了两个字。
写完,她把画纸翻过来,指着那两个字,对童童说:“姑姑叫,林珊。”
她顿了顿,又拿起一支绿色的画笔,在“林珊”两个字的旁边,写下了另外两个字。
“但是呢,”她看着童童,眼睛里闪着一种我从未见过的、温柔而坚定的光,“姑姑心里,还住着另一个小仙女,她叫……”
她指着那两个绿色的字,一个字一个字地念出来:
“惊。蛰。”
童童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她指着“惊蛰”两个字,好奇地问:“姑姑,这个小仙女,是你的好朋友吗?”
“是啊。”林珊笑着,揉了揉童童的头发,“她是我最好的朋友。”
那一刻,我看到我妈的眼圈红了,她悄悄别过脸去,擦了擦眼睛。我爸放下了报纸,长长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像是卸下了一个背负了几十年的包袱。
我看着林珊,心里百感交集。
她没有选择抛弃,也没有选择替代。她选择了接纳。
她接纳了“林珊”这个承载了父母十八年笨拙爱意的名字,也接纳了“惊蛰”这个连接着家族伤痛与遗憾的名字。她让她们在自己的生命里,和平共存。
这个十八岁的女孩,用她的方式,找到了那个问题的答案。
她比我想象的,要坚强,也比我想象的,要通透。
那天晚上,林珊第一次主动和我聊天。我们坐在阳台上,像小时候一样。
“哥,”她说,“谢谢你。”
“谢我什么?”我自嘲地笑了笑,“谢我把家里搞得一团糟吗?”
“不。”她摇摇头,“谢谢你让我知道了这个故事。虽然过程很痛苦,但……如果我一辈子都不知道,我可能会一直活在那种莫名的困惑里。”
她看着天上的月亮,继续说:“以前,我总觉得‘林珊’这个名字很土,很普通,我一点也不喜欢。现在我知道了,这个名字里,有爸爸妈妈那么多的爱和害怕。我觉得……它好像也没那么难听了。”
“那你以后……打算怎么办?”我问。
“我还没想好。”她笑了笑,“也许,等我上大学,去一个新的环境,我会告诉我的新朋友,我叫林惊蛰。也许,我会一直叫林珊。或者,就像我跟童童说的那样,让她们做我身体里最好的朋友。”
她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背对着我,留给我一个轻松的背影。
“哥,你知道吗?其实叫什么,好像也没那么重要。重要的是,我知道我是谁,我从哪里来。”
她说完,就回房间了。
我一个人在阳台上坐了很久。晚风吹过,带着初夏的暖意。
我想,这场由一个名字引发的风暴,终于要过去了。我们每个人,都遍体鳞伤,但我们每个人,也都从中得到了成长。
我以为,这就是故事的结局。
但我没想到,半个月后,林珊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决定。
第七章
半个月后,林珊拿到了大学录取通知书,一所省内的重点大学。
拿到通知书的那个周末,她把我们全家人召集到一起,说有重要的事情要宣布。她的表情很严肃,像是在举行一个什么重要的仪式。
我们都以为她是要宣布关于上大学的事。
她深吸一口气,看着我们,说:“我决定了,我要去把我的名字,正式改成‘林惊蛰’。”
我们都愣住了。
我妈最先反应过来,她急切地问:“珊珊,你不是说……不是说都想通了吗?怎么还……”
“妈,我就是想通了,才做这个决定的。”林珊打断她,语气很平静,但很坚定,“‘林珊’这个名字,是你们给我的保护壳。我很感谢它保护了我十八年。但是现在,我长大了,我不需要这个壳了。我想用我自己的名字,去面对以后的人生。”
她转向我爸:“爸,我知道您在担心什么。但是,那个姐姐,她不是诅咒。她是我们的家人。我们不应该忘记她,我们应该记住她。我想,让她以这种方式,活在我们的生命里。”
她又看着我:“哥,谢谢你做了那个梦。也谢谢你,让我知道了这个名字。”
最后,她看着我们所有人,一字一句地说:“从今以后,请你们叫我,林惊蛰。”
客厅里,一片寂静。
我看着我妹妹,这个刚刚成年的女孩,她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光芒。那是一种挣脱了所有束缚,找到了真正自我的光芒。
我爸看着她,看了很久很久。然后,他缓缓地点了点头。
“好。”他说,只有一个字,却重如千钧。
我妈的眼泪又流了下来,但这一次,她的脸上,带着笑。
去派出所办手续的那天,我们全家都去了。阳光很好,天空很蓝。
拿到那张崭新的、印着“林惊蛰”三个字的户口本时,我妹妹……不,是惊蛰,她笑得像个孩子。
她把户口本递给我,说:“哥,你看。”
我接过来,看着那三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字,感觉像做了一场长达十八年的梦。
回家的路上,我们一家人,第一次,一起去逛了公园。夕阳下,我爸和我妈走在前面,他们的背影,在落日的余晖里,被拉得很长。我和惊蛰走在后面。
“哥,”她忽然停下脚步,“你说,人死了以后,会去哪里?”
“不知道。”我说,“也许,会变成天上的星星吧。”
她抬起头,看着渐渐被染成橘红色的天空。
“我觉得,”她说,“她应该会很高兴吧。”
我知道她说的“她”是谁。
晚上,回到父母家吃饭。客厅里,电视机开着,正在播一档综艺节目,里面的笑声和音乐声很响。
我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音量。
屏幕的右上角,显示的数字是:22。
一个很普通的,很舒服的数字。
我爸坐在沙发上,耳朵上,戴着一个很小巧的助听器。他看我们都看向他,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陈菲给我买的,还挺好用。”
我妈在厨房里忙碌着,哼着不成调的小曲。
惊蛰坐在我身边,正在用手机,和她的新同学聊天。她的微信昵称,已经改成了“林惊蛰”。
一切,好像都回到了正轨,但又有什么,已经变得和从前完全不一样了。
吃完饭,我们准备离开。在门口换鞋的时候,惊蛰叫住我。
“哥。”
“嗯?”
她走过来,给了我一个拥抱。这是她长大以后,第一次主动抱我。
“谢谢你。”她在我耳边,轻轻地说。
我拍了拍她的背,想说点什么。
也许是想说“不客气”,也许是想说“你长大了”,也许,只是想轻轻地,叫一声她的新名字。
“惊蛰。”
但我最终什么也没说。
我只是看着她,看着她眼睛里那片清澈明亮的光,点了点头。
有些感谢,不必说出口。有些圆满,是在无声中完成的。
那个长达十八年的梦,终于醒了。而生活,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