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点零五分,妙峰山下起了带泥的小雨,搜救犬鼻子一耷拉,大家就知道又白跑一趟。

可没人肯撤——因为一位地理老师把“失踪”两个字扔北京西边的山梁子里,像随手丢了个未解完的作业题,十六年没人交卷。

这事儿得从9月30号那阵西北风说起。

老任凌晨五点起床,拎一瓶凉白开、两根老油条,把当天的《新京报》揉巴揉巴塞进背包,推门出去。

他没跟谁交代路线——一个能把《北京周边100座千米级山峰攻略》当睡前读物的人,会觉得“来回几十公里”跟遛弯差不多。

结果这一遛,人就成了谜题里的X。

最早发现不对的是他媳妇:晚上十一点,锅里炖好的扁豆焖面糊成了锅巴,电话那头一直没人声。

报警后警察在地图上用红笔圈了两圈:第一圈是禅房村,10月1号下午手机信号最后一次露头;第二圈是铁坨山,半山腰被树枝别住的一张答题卡背面写着:“9.30登顶,10.1午继续向东北山梁”,署名“任”,日期却被划掉,改写成10月1号——像极了老电影里改密码的特工。

奇怪的是,从露营地到信号消失点,直线二十多公里,得跨过108国道,老任却像在地图上被抖了个“瞬移”,手机跑到北京西站晃悠了一圈。

山里人后来回忆,那天山楂正红,风不大,野酸枣齁甜,不存在冻死饿死的基础条件;搜救队员把四条下山路踩成了泥糊,也没找到摔落痕迹或者挣扎的鞋印,只有那张答题卡和几个用报纸折的路标——像老任在跟后来的人玩慢一拍的寻宝游戏。

有人猜他遇见黑矿口,可山里的盗采者早八百年撤了;也有人说被“山鬼”带走——但北京的山鬼撑死是只肥松鼠。

更靠谱点的版本是:老任下山迷路,绕到滴水岩方向,本想凑够一条完整的山脊线,结果踩松一块风化石,手机摔了出去,人在夜色里慢慢耗尽体温。

至于手机——八成被路过的驴友捡走,坐上大巴去西站才开机,这一串连锁倒霉,正好把谜面搅浑。
可无论哪一种解释,都解释不了他为什么把答题卡留在那里。
有人说那是老师的职业病:做题做顺了,给世界留份“参考答案”;也有人说那是成年人的求救方式——写张字条,像把硬币塞进自动售货机,等谁伸手一按,“哗啦啦”掉下点命运的慈悲。
再往后几年,每当门头沟的山桃花一开,总会有人提起老任:有人把登山轨迹App的提示音改成他的嗓音录音:“向东偏北三十度”,有人在铁坨山顶拴根蓝丝带提醒后来者别跟他同一坑跌倒。
再后来,连五中的学生毕业照都要在背景里PS一座远山,底下配一句玩笑:“任老师还在山上改地形图呢。
”
山还是那座山,山楂一年红过一茬,只是再也没人见过穿44码藏蓝徒步鞋的人站在峭壁边拿报纸量风向。
案卷里最后一段话写得很硬:“持续搜索无果。
”但每个真正爬过那座山的人都懂:有些答案不在卷面,在风从谷底吹上来的那股凉——它贴着脖子绕一圈,像一句没说完的叮嘱:别把地图当真理,把山当游乐场;也别忘了,把家里人那通电话打出去,别让它永远停在未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