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一家主题咖啡馆，我开的。
主题有点特别，交换秘密。
你可以把自己的秘密写在来贴到留言墙上，也可以当面分享给其他顾客。
我想，每个人都窥探他人隐私的欲望，也都有压在心底又不吐不快的小秘密。
这一天下午，多云，无风。店里只有两个顾客，面对面坐在靠窗的卡座，他们互不相识。
他们正在分享着彼此的秘密。
我在吧台一边假装擦拭虹吸壶，一边竖起耳朵听。还好，直线距离不算太远，他俩也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听得见。
没错，我开这家咖啡馆不只为了糊口，更主要的是满足我自己的窥私欲。
“我和我的下属上床了。”
“这也算秘密？”
“当然，别人不知道的就都是秘密。”
“好吧，你继续。”
“怎么说，她长得其实并没有多好，身材也只能算尚可，我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就迷上她了。有一天临时加了会班，最后就剩我和她两个人。离开单位后我请她吃宵夜，闲聊天的时候她说她一直很欣赏我，夸了我一通。后来我俩就都没回家。”
“这好像也没什么吧。”
“可是那天晚上她用手机录了视频。”
“哈，我明白了。你这是活该啊。”
咖啡馆似乎成了好莱坞电影里的教堂，在这里，人们口中的秘密其实就是难于启齿的过错，每个人都在忏悔者和神父之前来回地转换着角色。
拉花缸里有块污渍怎么也擦不掉，于是我把注意力集中到它上面，因为这种秘密我听的实在太多了。
“你的秘密呢？”
那位大概是出轨的公务员终于说完了，拉花缸的问题也被我解决掉了。我再次竖起耳朵。
“我的就简单多了。”
“说说看。”
“我有艾滋病。”
出轨的公务员嚯地起身，好像屁股被椅子烫了一样，一边掏钱一边往我这边走。
“这杯我请。”那边还在说风凉话。
公务员没作声，头也没回，把钱丢到吧台上就夺门而出。我还没来得及找钱。
剩下那位还在悠然的喝着咖啡。
我接着擦我的压粉锤。
“你不赶我走吗？”他好像在和我说话。
“我？”
“你应该也听见了吧。”
“为什么要赶你走？”我放下压粉锤，又拿起手冲壶接着擦，“要是赶你走你还会付钱么？”
“也许不会。”
“那不就得了。几十块钱呢。”我抬头冲他笑了笑。
“那你不怕么？”他端起咖啡朝吧台走过来。
“怕什么？”
“怕我传染你，”他把咖啡放到吧台上，坐在我的对面，“或者影响你生意。”
“本来也没什么生意。”
“其实我没有艾滋病。”
“有也没事。”
“我就是看不惯他，想逗逗他。”
“你不该歧视他。他只是说出了他的秘密而已，并没做什么坏事。该被鄙视的是你。”
“为什么？”
“你坏了规矩。”
“怎么讲？”
“他说了他的秘密，但你没有，这不公平。”
“给我倒杯水吧，”他喝干最后一滴咖啡，把空杯子往我面前推了一下，“那这么说来，你岂不是最该受到鄙视？”
“为什么？”我一边给他倒水一边问。
“因为你每天听到各种各样的秘密，可你却从来没有分享过自己秘密。”
“我是老板。”
“老板就可以破坏规矩吗？”
“水另收钱。”我没好气的说。
“太黑了吧。”
“我是老板。”
“没问题，水钱我付。这样吧，我们来交换秘密好不好。”
“那你先说。”
“凭什么？”
“我是老板。”
“水钱不给了。”
“你敢。”
“好吧，我先说。我的秘密就是，我是一个警察……”
“嗬，这也好意思叫秘密。”
“我还没说完。我来这就是来调查你的。”
他一口把水喝光了。没办法，咖啡杯太小。
“调查我什么，我可没偷税。”
“我又不是工商局的。最近有多起人口失踪案件，经过调查，我发现他们好像都来过你这。”
“那能说明什么？”我又给他添了一杯水。
“我怀疑你跟这几起失踪案件有关，希望你配合调查。”
“别着急，喝点水。”
我端着水壶等他把杯里的水喝完，又倒上了一些。
“在这里，你确实能听到各种匪夷所思的秘密。原本以为，我开这家咖啡馆，会听到许多有趣的小秘密，比如暗恋，比如性取向，比如抹不掉的记忆。可是后来我才发现，人们心底藏着的，更多的是背叛，是迷失，是猥琐，是罪恶。我意识到自己需要做点什么，于是每当遇到厌世又不敢自己下手的，或者是内心充满恶意的，还有犯下过错却没有得到惩罚的，我就会出手，给他们想得到的或者该得到的。”
“你杀死了那些人？”
“没错。这都是我应该做的，不必送我锦旗了。”
“感谢你的坦白。这就是你的秘密吧。”他伸手从背后掏出手铐，“你被捕了。”
“不，”我把水壶放回身后的架子上，“我拿来跟你交换的秘密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
“给你倒的水里有毒，”我淡淡的说，“而且，它现在应该开始发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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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电影《不能说的秘密》
文：WongKu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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