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黄昏,太阳像一个红彤彤的大脸盘,悬挂在西边的天空,迟迟不肯落下。
空气里弥漫着麦子的清香,远处的山峦被染成了金黄色。
谷场上,人们忙着收拾晒好的麦粒,准备迎接今晚的露天电影。
那是1980年的夏天,我刚满十六岁,瘦瘦的身板,黑黑的皮肤,一双眼睛却亮得像夜空中的星星。
那时候,乡里放电影是一件大事,消息一传开,方圆十里八村的人都会赶来,只为看那一个多小时的故事。
看电影对我们这些农村娃来说,比过年还要热闹,那是我们了解外面世界的窗口。
"刚子,快去占个好位置!"娘站在院子里,一边挥手催促我,一边系着围裙。
她个子不高,脸上的皱纹却比同龄人多,那是常年劳作留下的痕迹。
我们家在村子里算是困难户,爹是生产队里的拖拉机手,虽然是个技术活,但收入并不高。
娘在生产队干活,每年分的工分勉强够一家五口糊口,我还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都还小。
"知道了,娘!"我应着,一边往门外跑,一边嘴里念叨着今晚要看的电影名字。
临出门前,我特意换上了那件洗得发白却依然整洁的蓝色衬衫,那是我唯一一件像样的衣服。
天还没黑透,我就来到了谷场。
麦秸垛旁已经支起了一块白布幕,放映员李师傅正在摆弄那台笨重的放映机。
那台放映机是县里文化站的宝贝,每次出动都要两个壮劳力抬着,沉得很。
李师傅今年四十多岁,是村里少有的"文化人",会操作放映机在乡里乡外可是个响当当的本事。
我找了块平整的地方,铺上从家里带来的麻布,心满意足地坐下。
这位置正对银幕中央,既不用仰着脖子看,也不会被前面的人挡住视线,可以说是整个谷场最好的位置了。
夏日的晚风轻轻吹过麦田,带来阵阵清凉和麦香,让人心旷神怡。
不一会儿,人群渐渐多了起来。
谷场上热闹非凡,小孩子追逐打闹,大人们三五成群地聊着天,笑声不断。
有的老人带着小板凳,有的年轻人直接坐在麦秸上,还有些姑娘们挽着手臂,窃窃私语。
太阳慢慢沉到了山后,天空由橙红变成了深蓝,星星一颗接一颗地亮了起来。
我看着周围熙熙攘攘的人群,心里满是期待,今晚要放的是《闪闪的红星》,我已经听说好久了。

正当我得意自己占了个好位置时,一个身影晃到了我面前。
"这是我的位置。"一个清脆的女声传来。
我抬头一看,是个和我差不多大的姑娘,扎着两条麻花辫,穿着一件褪了色的蓝布衣裳,脸上有几颗小雀斑,却掩盖不住那份灵动。
她的眼睛很大很亮,像是装了两颗黑葡萄,在夕阳的余晖下闪着光。
"什么你的位置?我明明先来的。"我有些生气,声音不自觉地大了几分。
我可是特意提前半个小时来占位置的,怎么能说是她的呢?
"我刚才就把手帕放在这儿了,你没看见吗?"她指着地上,我这才注意到我麻布下面确实压着一块小手帕,绣着几朵不太熟练的牡丹花。
那手帕虽然有些旧了,但洗得很干净,一看就是主人很珍惜的物件。
我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是好。
放弃这个位置,实在可惜;坚持不走,又显得我不讲理。
正犹豫间,电影马上就要开始了,周围的人都朝我们投来好奇的目光。
李师傅已经开始试放,银幕上闪过几道光影,引得孩子们一阵欢呼。
"要不...咱们一起看吧。"她突然说,声音小了许多,"地方够大,你挪一挪,我们都能坐下。"
我愣了一下,没想到她会这么说。
犹豫片刻,我点点头,往旁边挪了挪。
她轻轻地坐在了麻布的一角,两人之间保持着一段恰到好处的距离。
我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肥皂香,那是村里供销社卖的那种大块白肥皂的味道,简单却干净。
"我叫林巧兰,大家都叫我小巧。"她小声地说,眼睛直视着前方的银幕,不敢看我。
她的声音像山间的小溪,清澈而悦耳。
"我叫王刚,村里人都叫我刚子。"我也低声。
我偷偷地瞄了她一眼,发现她的耳垂红红的,像是熟透的小樱桃。
电影开始了,放映机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银幕上出现了熟悉的片头。
人群一下子安静下来,只有偶尔的几声笑语和小孩子的问话声。
那不是《闪闪的红星》,而是一部关于青春与理想的电影,讲述了一个农村青年如何通过自己的努力改变命运的故事。
虽然不是我期待的电影,但故事同样吸引人,主角的坚毅和拼搏精神让我感动。

我却时不时地偷瞄身边的小巧,看她专注的侧脸,被银幕的光映得忽明忽暗。
她看得很认真,时而皱眉,时而微笑,完全沉浸在故事中。
当电影里主角面临困难时,我注意到她的手紧紧攥着衣角;当主角取得成功时,她的眼睛里闪烁着欣喜的光芒。
"主角真勇敢,敢于追求自己的梦想。"电影中间休息时,小巧突然对我说。
放映员需要换胶片,场上的人们趁机活动筋骨,小孩子们更是撒欢似的跑来跑去。
"是啊,我也想像他一样,离开这个小山村,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我不假思索地。
说完我有些后悔,怕她觉得我不切实际,毕竟在我们那个年代,能走出农村的人少之又少。
"真的吗?我也是这么想的!"她眼睛一亮,"我想读书,多读书,将来当个老师。"
她说这话时,眼中充满了憧憬,那神情让我不由得被感染。
我们就这样聊了起来,发现彼此有着相似的梦想。
她家和我家一样,都是村里的贫困户。
她爹是村里的木匠,手艺不错,但养活一家五口还是很吃力。
她是家里的老大,下面还有两个弟弟。
"我娘常说,女孩子不用念那么多书,嫁人才是正事。"她轻声说,眼神中带着一丝不甘,"可我就是想多读书,想知道山外面是什么样子。"
她的这份执着让我肃然起敬,在我们那个年代,女孩子有这样的想法是需要很大勇气的。
电影继续放映,我们却心有灵犀地交换着眼神和微笑。
那晚的星空格外明亮,夏虫的鸣叫声和电影的对白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美丽的乡村夜景图。
电影结束后,人群渐渐散去。
我主动提出送小巧回家,她没有拒绝。
乡间的小路上,只有我们的脚步声和时不时的蛙鸣。
月光如水,照在泥泞的小路上,为我们指引方向。
"你家在哪个村?"我问。
"东坡村,离这儿有三里地。"她。
东坡村我知道,隔着一道小山岭,是个比我们村还要偏远的地方。
"那挺远的,你一个人来看电影不怕吗?"
"有什么好怕的,这一带我都熟,再说了,村子里的人都认识。"她笑着说,那笑容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清澈。
她的勇敢和独立让我更加欣赏她,不像村里其他的姑娘那样拘谨胆小。

一路上,我们聊着各自的梦想和生活。
她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像是山间的小溪,流淌着朴实的力量。
我告诉她,我想考高中,然后上大学,将来当个工程师,造出更好的拖拉机,让父亲和乡亲们不用那么辛苦。
"我爹总说,只有读书才能改变命运。"我说,"他没机会上学,所以特别希望我能多念点书。"
她则说想当老师,教村里的孩子们认字,让他们都能走出大山,看看外面的世界。
"我们村的孩子很多都辍学了,帮家里干活。"她叹了口气,"看着他们,我就想着自己一定要成为老师,改变这种情况。"
不知不觉,我们走到了一个岔路口。
"就送到这里吧,前面不远就是我们村了。"小巧停下脚步,说道。
路边的野花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清晰,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青草的芬芳。
"那...改天我还能见到你吗?"我有些不舍,问道。
"下个月生产队要在大湾村办麦收庆功会,还会放电影,到时候可以在那儿碰面。"她想了想,说。
"一言为定!"我高兴地说。
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我才转身往家走。
月光下,她的背影纤细而坚定,麻花辫随着步伐轻轻摇晃,渐渐融入了黑暗之中。
那晚,我做了一个美梦,梦见自己和小巧一起坐在麦田边,看着金黄的麦浪翻滚,聊着远方的故事。
梦里的她笑容灿烂,眼中闪烁着希望的光芒,和现实中的她一模一样。
第二天醒来,我第一件事就是问娘关于东坡村的事。
娘说那边的林木匠手艺好,家里有个女儿长得乖巧,在学校里成绩也好。
"林木匠手艺好,就是脾气有点倔。"娘边择菜边说,"他那闺女听说是村里念书最好的,前年还得了县里的奖状呢。"
我没告诉娘我已经见过了林木匠的女儿,只是默默记在心里。
娘说的没错,小巧确实很聪明,说话做事都透着一股灵气。
接下来的日子,我比以往更加努力地干活学习。
每天傍晚,我会爬到村后的小山坡上,眺望东坡村的方向,想象小巧在做什么,是不是也在想着我。
有时候,我会在那坐到天黑,看星星一颗颗亮起来,心里想着那个有着明亮眼睛的姑娘。

家里的地里有不少活,麦子收了,还要种玉米和高粱,农忙时节,我和爹娘从天不亮就下地,一直干到太阳落山。
尽管如此,我还是抽时间看书,记着小巧说的,只有读书才能改变命运。
我从生产队的广播员那里借了几本书,有《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还有一些农业科技小册子。
虽然书不多,但我如饥似渴地读着,希望能多学一点知识。
一个月后的麦收庆功会如期而至。
我早早地来到大湾村的广场上,四处张望着。
人群熙熙攘攘,欢声笑语不断。
大湾村比我们村大,广场上搭了个简易的舞台,彩旗飘扬,显得格外喜庆。
我的心怦怦直跳,生怕错过了她。
终于,在人群中,我看到了那熟悉的身影。
她今天穿了一件淡绿色的衣裳,依然是那两条麻花辫,显得格外精神。
阳光下,她的脸庞显得更加明亮,那双眼睛仿佛盛满了星光。
她也看到了我,冲我微微一笑,然后慢慢地走了过来。
"你来啦。"她轻声说。
"嗯,早就来了。"我点点头,心里像灌了蜜一样甜。
那天的庆功会很热闹,有秧歌表演,有说书人讲故事,最后还放了一部新电影。
村里的文艺队表演了精彩的节目,老艺人王大爷的二胡拉得情深意长,引得众人阵阵掌声。
我和小巧坐在角落里,看着欢乐的人群,聊着各自这一个月的生活。
她告诉我,她在村里的小学帮老师批改作业,老师说她有当老师的天分。
"李老师说,如果我考上了高中,他愿意帮我申请师范学校的名额。"她兴奋地说,眼睛闪闪发亮。
我则骄傲地告诉她,我自己修好了村里一台坏了的水泵,连队长都夸我有修理的天赋。
"队长说,如果我继续这样下去,将来可以去县里的农机站当修理工呢。"我挺起胸膛,心里有种说不出的自豪。
我们分享着各自的小小成就和梦想,虽然在别人眼里或许微不足道,但对我们来说却意义非凡。
庆功会结束后,我再次送她回家。
这一次,我们走得很慢,似乎想把路途延长一些。
月光下,她的侧脸显得格外柔和,那双清澈的眼睛里仿佛藏着整个星空。
"刚子,你说我们真的能考上高中吗?"她突然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确定。

"当然能!"我毫不犹豫地,"我们比别人更努力,一定能行。"
她点点头,眼中重新燃起了希望的火花。
"我爹说女孩子念那么多书没用,早点嫁人才是正经。"她轻声说,语气中带着无奈,"我娘倒是支持我,就是怕家里供不起。"
我理解她的担忧,在我们那个年代,女孩子上学本就不容易,更别说家境贫困的情况。
"别怕,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安慰她,"现在政策好了,国家鼓励我们读书,会有办法的。"
她笑了笑,没再说什么,但我看得出她心里的担忧并没有完全消散。
就这样,我们开始了断断续续的相见。
每逢附近村子有什么活动或者放电影,我们都会相约在那里碰面。
一次次的见面,拉近了我们之间的距离。
我渐渐了解到她的喜好、她的梦想、她的担忧。
她喜欢看书,尤其是那些关于外面世界的故事;她梦想有一天能走出山村,去城里上大学;她担心家里的经济状况会阻碍她的求学路。
而我也向她倾诉自己的心事,那些在别人面前从不提起的想法和计划。
有一次,我带她去看了我自己修理的那台水泵,她认真地听我讲解原理,虽然她听不太懂,但那专注的神情让我感动。
"以后你修的机器,我来写使用说明书,好不好?"她半开玩笑地说。
我笑着点头,心想这该多好,我们一个负责发明创造,一个负责教育普及,是多么完美的搭配。
夏去秋来,村里的枫树叶子变红了,山上的柿子也熟了。
一天下午,我鼓起勇气,骑着爹的自行车去了东坡村找小巧。
那辆自行车是爹的命根子,平时连我摸都不让摸,这次为了让我去见小巧,爹破天荒地答应了我的请求。
"小伙子长大了,有心事了。"爹笑着递给我车钥匙,眼中满是慈爱,"去吧,天黑前回来就行。"
爹的体谅让我既感动又有些羞涩,看来我对小巧的心思,在父母眼里早已不是秘密。
骑车翻过那道小山岭,一路上心情忐忑又兴奋。
路上遇到几个认识的大爷大妈,他们看见我骑着车去东坡村,都意味深长地笑着,让我更加不好意思。
到了东坡村,我按照小巧之前描述的位置,很快找到了她家。
那是一座普通的土坯房,院子里整齐地堆放着木材,一看就是木匠的家。

小巧正在家门口的小院子里晾晒玉米,看到我时,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阳光下,她的身影显得格外纤细,脸上洋溢着健康的红晕。
"你...你怎么来了?"她放下手中的活,脸上泛起红晕。
"我...我想你了。"我鼓起勇气说出这句话,然后感觉自己的脸也热了起来。
她低下头,用脚尖轻轻地踢着地上的小石子,没有说话,但嘴角却微微上扬。
我们就这样站着,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只听见院子里母鸡咯咯的叫声和远处田野里的蛙鸣。
"进来坐吧,家里没人,爹娘带弟弟去看病了。"她终于开口,声音有些颤抖。
我推着自行车进了院子,小心地靠在墙边。
院子不大,但收拾得很干净。
一角晒着刚收的玉米,金黄的玉米粒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另一角放着木匠的工具,斧头、锯子、刨子整齐地挂在墙上。
"我爹有个老同学在县城高中当老师,说可以帮我联系一下,看能不能明年去那里读书。"我换了个话题,"他说你成绩好的话,也可以试试。"
她抬起头,眼睛亮亮的:"真的吗?可是...家里条件..."
她的担忧我理解,上高中不是小事,学费、住宿费、伙食费,对我们这样的家庭来说都是不小的负担。
"慢慢来,总会有办法的。"我安慰她,"重要的是我们得努力,不能放弃梦想。"
她点点头,眼中充满了希望的光芒。
"我想给你看样东西。"她突然说,转身进了屋子。
不一会儿,她拿出一个小本子,递给我。
那是一本普通的作业本,封面有些旧了,但保存得很好。
我翻开一看,里面写满了工整的字迹,是她的读书笔记和作文。
字迹清秀工整,像是小溪流水一般自然流畅。
她的作文写得很好,描写家乡的风景、讲述村里的故事,字里行间透着对生活的热爱和对未来的向往。
"这是我的'秘密花园'。"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除了老师,你是第一个看的人。"
我被她的信任深深感动,小心翼翼地翻着本子,生怕弄坏了这份珍贵的礼物。
就这样,我们互相鼓励,互相支持,在各自的生活中前行。
她教我如何更好地学习文化课,我则教她一些简单的机械原理。

我们在彼此的世界里找到了新的可能性。
冬天来临,田野里的麦苗冒出了嫩绿的芽,为灰褐色的大地增添了一抹生机。
我和小巧依然会在各种场合偶遇,每次见面都像是久别重逢一般欣喜。
每次见面,我们都会交换各自的进步:她的作文在学校获得了表扬,我修好了邻居家的收音机。
小小的成就在彼此的分享中变得格外珍贵。
那年冬天的一个傍晚,我骑着自行车送她回家。
天空中飘起了小雪花,落在她的发梢和睫毛上,晶莹剔透。
雪花在她深色的头发上格外显眼,像是点缀着细小的星星。
"刚子,你说我们以后会怎样?"她突然问道,声音轻得几乎被风声掩盖。
这个问题让我心跳加速,因为它包含了太多的可能性和期待。
"我不知道,"我老实,"但我知道,无论将来如何,这段时光会是我最珍贵的记忆。"
她没有说话,只是微微一笑,那笑容比雪花还纯净。
雪越下越大,我们的脚步却不急不缓,似乎想要延长这段短暂的相处时光。
"等我们考上高中,就能经常见面了。"我突然说,语气中充满了期待。
"嗯,到时候我们一起去县城,一起读书,一起实现梦想。"她轻声附和,眼中满是憧憬。
那一刻,雪花、晚霞、远山,都成了我们梦想的见证者。
春天来临,万物复苏,田野里的油菜花开得灿烂,金黄的花海一望无际。
我和小巧的学习也进入了冲刺阶段,高中招生考试近在眼前。
我们约定每周日在大湾村的老槐树下见面,互相交流学习心得。
她比我更有条理,帮我整理了复习笔记;我则分享了一些解题技巧。
我们像两株相互扶持的小树,在知识的阳光下茁壮成长。
考试那天,天气晴朗,阳光明媚。
我们在县城的中学考场外相遇,互相鼓励。
她穿着一件新做的蓝色衣裳,辫子上系着白色的蝴蝶结,看起来特别精神。
"加油,我相信你。"她轻声对我说,眼中满是信任。
"你也是,我们一定能成功。"我坚定地。
考场上,我想起了她的鼓励,心中充满了力量。
题目并不算难,我们平时的努力没有白费。
考试结束后,我们在校门口碰面,交流着考试的感受。

"我觉得我们应该都没问题。"她眉开眼笑,像是卸下了重担。
"嗯,我也觉得。"我点点头,心中充满了期待。
为了庆祝考试结束,我用攒了很久的零花钱,带她去县城的小饭馆吃了一顿。
那是家普通的小店,但对我们来说却是无比奢侈的享受。
盘子里的几个家常菜,在我们眼中胜过山珍海味。
"等我们真的考上了,我请你吃更好的。"我许下承诺。
她笑着摇头:"不用那么铺张,我们要省着点,把钱用在学习上。"
她的朴素和务实,让我更加欣赏。
回村的路上,我们畅想着未来的高中生活,憧憬着全新的开始。
那段等待成绩的日子,每一天都过得特别漫长。
我和小巧依然保持着见面的习惯,但话题已经从学习转向了未来的规划。
她想学师范,我想学工科,我们都有着明确的目标。
终于,成绩公布的那一天到来了。
我们相约去县城查榜,心情既紧张又兴奋。
榜单贴在县一中的围墙上,人山人海,我们挤在人群中,踮着脚寻找着自己的名字。
"找到了!王刚,第37名!"我激动地喊道,差点跳起来。
我找到了自己的名字,这意味着我被县一中录取了!
我赶紧帮小巧找她的名字,心里为她祈祷。
"林巧兰...林巧兰..."我一个名字一个名字地看,生怕漏掉。
"在这里!第15名!"我终于找到了她的名字,兴奋地指给她看。
她的成绩比我还好,名列前茅!
小巧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我们都考上了,刚子,我们都考上了!"她激动地说,声音因为兴奋而颤抖。
那一刻,我们相视一笑,彼此的眼中都满是喜悦和感动。
所有的努力,所有的坚持,在这一刻得到了回报。
我们不约而同地抓住了对方的手,十指紧扣,仿佛要把这份喜悦永远锁在心里。
回村的路上,我们一路欢笑,一路畅想未来。
那是我们人生中最美好的一天,也是我们共同梦想的起点。
时光如水,岁月如歌。
转眼间,三年的高中生活结束了,我们又一起考上了大学。
我去了省城的工学院,她去了师范学院,虽然分隔两地,但心却越来越近。
每次假期回家,我们都会在那个初次相遇的谷场碰面,回忆起那个特别的夏夜。

大学毕业后,我成了一名机械工程师,她如愿以偿地成为了一名乡村教师。
后来的故事很长很长,有欢笑,有泪水,有挫折,也有成功。
但每当回想起那个因为一个电影位置而相遇的夏夜,我的心中依然会涌起一股暖流。
人生如戏,戏如人生。
谁能想到,一次偶然的相遇,会成为一段刻骨铭心的记忆?
又有谁能说清,命运的转盘在何时开始转动,将两个素不相识的灵魂,推向彼此的生命轨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