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我们村五六里远,在去镇街道的路边,有一条山沟,沟里是一个较大的村子,因为村子光棍较多,被戏称为“男人河。”有一个远房堂姨就嫁到了这个村子里。
那个年代,虽然有计划生育,但生有两个、三个孩子的人仍很多。堂姨有三个儿子,很不幸,大儿子十几岁的时候,腿出了毛病,从此瘫在了床上,不能动。家里有这样一个病人就够难受的了,没想到小儿子到十几岁时,也突然得了这种病,双腿无法行走。这是不是遗传病我不知道,只知道,从此以后,老口子就得日夜伺候这两个儿子,照顾他们的吃喝拉撒。

幸好堂姨二儿子俊俊没有生病,长得也比较帅。他初中毕业就外出打工,贴补家用。有一年,俊俊从外边打工回来,带了个女孩子回家。对于这个到处是光棍的村子来说,能从外边领回来媳妇本就是一件稀罕事,何况是俊俊家这种情况。这一反常现象也让村里人满是羡慕嫉妒恨。
女孩子跟着俊俊回家三天后,不告而别。据说是女孩子回家后,看到俊俊家躺着两个病人,本来就有点震惊。她在串门时,俊俊家的左邻右舍又在不断警告她:你要嫁给了他,以后不但要帮他养父母,还要帮他养瘫痪的哥哥、弟弟,你可要想清楚哦。

爱情终究还是敌不过现实的压力,女孩子最终选择了逃离。
三个儿子两个卧病在床,而且都娶不到媳妇,堂姨也快愁死了。有一次去一亲戚家坐席,堂姨诉说了自己的痛苦,一向信佛的小姨告诉她,孩子生病,这是因果报应,只要每天诵佛念经,孩子的病就会好。堂姨听了,半信半疑,但愿真的会有奇迹发生吧。
小卫的故事小卫也住男人河,他比我大五岁,上小学时和我同一个班。因为个子高,力气大,每次遇到班级有体力劳动的活,他都会抢着去干。小卫初中毕业后,凭着一身力气,在各个工地、矿山上打工,据说还去过新疆。

不过,因为老实木讷,直到三十多岁,小卫依然没能找到对象。村里人取笑,说小卫不但见了女孩子说不出话,就是见了自己姑姑,也会脸红,张口结舌。
小卫有个漂亮妹妹杏儿,她和我表弟是同学,又同岁,关系较好。见到哥哥娶不到媳妇,杏儿也很着急,有一次对我表妹说:干脆你嫁给我哥,我嫁给你哥得了。
但这个提议被我表妹拒绝了,说你哥比我大七八岁,嫁给他,我不是吃亏了?

拒绝换亲的后果是,后来杏儿和表妹相继嫁了,只有小卫和表弟依然一直单着,年复一年。
后来,经人介绍,占卫在隔壁山阳县花了几万块娶了个媳妇。这个媳妇长什么样,我没有见过,也不知道。但听说回家不久就发现有精神病,经常大吵大闹,晚上还尿床。一家人不堪其扰,最终选择了将她送回了娘家。
上次回家,听说小卫母亲不知从哪抱回个女婴,交给小卫抚养,希望以后女孩长大,能为儿子养老送终。
恩厚的故事恩厚是一个和父亲年龄差不多大的中年大叔,和我同村,住在我一个姨婆家隔壁,附近就是村公所,所以每次不管是走亲戚,还是去村公所开会、办事,都会遇到他。

据说恩厚十几岁的时候,父亲去世了,母亲也改嫁了,从此恩厚就变成了一个人,一直没能娶到媳妇。
也许是一个人单身久了,过于孤寂的缘故。每次从恩厚家门口经过,他都要招呼我进屋坐坐,取出一些吃的招待我,和我聊天。虽然只是一些放得有些发霉的花生,受潮的瓜子,仍让我感觉到温暖。
恩厚家的土坯房很破,经常漏雨。家里的墙壁大半被锅灶间的烟熏黑了。家里除了土炕和几个装粮食的木柜,也没有其他像样的家具。

木柜上摆放着一台破旧的收音机和十七吋的“黄河牌”黑白电视,这据说还是别人家买了彩电,淘汰后送给他的。因为没有卫星锅,电视收不到台,已很久没看了。倒是不知什么年代产的收音机,还能发出夹杂着噪音的音乐。
就是这破旧的收音机,伴随着恩厚度过了漫长的光棍生涯。
在恩厚家院子里有一棵枣树,每年都果实累累,但他从不独享,每有人经过,他就会招呼大家摘枣吃。

有一年,不知从哪里来了一个流浪女,连续几天在村子里晃荡。有邻居提议,将她留下给恩厚做媳妇,就将她领到了恩厚家。我当时好奇,也跑到恩厚家看热闹。只见那女人脸很丑,两只眼睛上还有伤疤,尤其是笑起来面目狰狞,让人能做恶梦。
后来不知是恩厚嫌弃这女人丑,还是她自己不愿意了,住了几天后就走了。这大概是恩厚一生中唯一一次接触女人吧。虽然这女人并不完美。

前年回家,去姨婆家,只见恩厚家那破旧的土坯房挂着锁子,一打听才知道恩厚已经死了。关于恩厚的死,我听过两种说法,一种是说是病死的;另一种说他一个人上树打核桃,从树上掉下来,等邻居们发现,已经死去多时。
恩厚没有妻子儿女,只有一个外甥,在村里的安排下,外甥出钱,村民们出力,恩厚终于得以入土为安。但愿他一路走好。